第61章 我没想给你们送终啊
冀城。
楚国边境的一座城池,也是楚国最后一座沦陷的城池。
张居闲。
一个原本在两国默默无名的书生,却因为冀城而成为了两国官场的名人。
武国大军入侵,一路攻城掠地战无不胜,唯独在冀城遭遇了阻拦。
而冀城守军将领便是张居闲。
一介书生,带着冀城三千士兵,竟然守住了冀城三月,若非楚国国都被灭,张居闲让武国承诺不屠杀冀城州百姓,选择开门投降,只怕要想打下冀城还需半月。
武国两万士兵折损在攻城之中。
武国降临对张居闲自然是恨之入骨,而张居闲也在开门投降之时,选择了自缢。
人死了,但武国将领的怒火并未消散,不能屠戮冀城百姓,那便将张居闲的尸体五马分尸。
此刻,便是有武国的士兵将张居闲的尸体给抬了出来,用绳子给绑住,缠在了几匹马上,只等将军下令。
武国将军手高高举起,正要大喝一声,突然上空有狂风呼啸,乌云瞬间笼罩了城中上空。
狂风吹的现场所有人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能闭上,而等到狂风散去,乌云消散,人群中突然有士兵惊叫起来。
“不见了!”
“张居闲的尸体不见了!”
场地中心,绑着张居闲的绳子已经断裂,张居闲的尸体不见去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联想到刚刚出现的狂风,现场不少士兵脸上都有着慌乱之色,武国将军也是眼瞳急骤收缩了一下。
“此事,不得泄露,违令者军法处置。”
……
……
武夷山。
蛟蛇带回来了张居闲的尸体。
武夷山上出现了第四座坟墓,这一座坟是年轻道长亲自给立的。
“你说,我像不像一个送葬者?”
年轻道长突然的一句话让蛟蛇愣了一下,沉默了那么一会才答道:“前辈您认识的这几位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寿命不长。”
“普通人寿命不长,若是修士就不会了,对吧。”
这个“对吧”,年轻道长既是问蛟蛇,也是在问他自己。
修士。
武夷渡没有修士,就是整个楚国都没有。
楚国没有,武国也没有。
所谓的楚国和武国,相比起梁朝,一国之疆土也不过是一州之地。
但离着两国数百里之外的绵云山脉。
寒山门,此刻正面临着一场抉择。
寒山门筑基初期的掌门去世,仅留下数位年轻的凝气弟子。
没了筑基掌门,山脉周遭几个门派纷纷发难,想要占据寒山门的山门地盘。
寒山门作为唯一有筑基掌门的宗门,占据的是山脉灵气最充沛之地,这些门派自然觊觎此地。
无奈之下寒山门的大师兄只能带着几位师弟师妹放弃山门,选择远走他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师兄童蕴章安慰着师弟师妹们,就这么一路向南,直到路过武夷山。
“咦,这山中有灵气。”
童蕴章在山脚之下,感受到灵气存在,脸上有着欣喜之色,立刻召集师弟师妹们开会,最后决定就在这里重建寒山门。
武夷山很高。
童蕴章原本还想着带着师弟们攀登山顶,可最后却发现在半山腰之处便是上不去了,有一股无形的阻力阻止着他们上前。
无奈之下童蕴章也只能放弃,让师弟师妹们召集山脚村民,开始在山腰处修建新的寒山门。
砍伐树木,搭建阁楼,刻石立碑。
一年之后,寒山门正式开宗。
宗门重开,不可一日无宗主,然而面对师弟师妹们的劝说,童蕴章却不打算担任门主,或者说他现在还不愿意。
“丧家之犬,愧对祖师,岂敢担任宗主。”
童蕴章的态度很坚决,哪一天他能够带着大家重新夺回宗门旧址,才会考虑担任宗主。
若是哪位师弟师妹能做到这一点,也可以成为新的宗主。
寒山门的弟子们都憋着一口气,待在武夷山上拼命修炼,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十年时间,寒山门凝气后期弟子便是有六位,而童蕴章也是突破到了筑基。
所有寒山门的弟子知道他们境界能够突破的这么快,和武夷山的灵气充沛分不开,武夷山的灵气比起宗门原来所在的山脉还要充沛。
但绵云山脉是他们寒山门存在数百年的基业,怎么能就此放弃。
这是童蕴章和这些师弟师妹们的执念。
在童蕴章稳定了筑基境界后,便是带着师弟师妹们杀回了绵云山脉,当初被夺走的,他们要全部拿回来。
次日!
年轻道长叹息了一声。
寒山门的人走了,也不会再回来了,因为绵云山脉那边出了一位筑基中期修士,童蕴章等人这是有去无回了。
“这次倒不用给送终了。”
听到年轻道长的话,蛟蛇也是沉默住了。
这真的是邪门啊。
所有和武夷山有关系,似乎都活不长。
普通人如此,修士也是一样。
“前……前辈,这些人是外来者,算不得咱们武夷山的人。”
沉默了半天,蛟蛇憋出了这么一句安慰的话。
……
山门建筑今犹在,不见当年修炼人。
寒山门的人走了,武夷山又恢复了冷清。
一日。
武夷河上飘着一个木盆,盆里有着被襁褓裹着的婴儿。
水灵灵的小婴儿,眼睛瞪的大大的,允吸着小手指,好奇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年轻道长将小婴儿抱起来,在那襁褓之中还有着一封书信。
扫了眼书信内容,年轻道长就想把这婴儿给重新放回襁褓去了。
“小蛟,你说我该养他吗?”
蛟蛇也是有些无语了,那书信的内容他一眼便能看完,这前辈要是养了这小子,只怕又得给这小子送终啊。
到现在蛟蛇已经看出来了,前辈不会插手武夷山之外的事情。
当初的叶言不会,后来的简扬和张居闲没有,那这位想来也不会吧。
信里有言,这小婴儿是盘龙宗宗主之子,盘龙宗大长老篡权,杀害了盘龙宗宗主,那盘龙宗宗主的亲信拼死将小婴儿给救了出来,但遭遇追杀,不得不用此办法。
说白了,盘龙宗宗主亲信也是逼不得已听天由命了。
吱吱!
似乎是感觉到了年轻道长的想法,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年轻道长捏着襁褓的手指,放在嘴边想要允吸。
“罢了,既然相遇便是有缘,便是替你取名唐缘吧。”
年轻道长最终还是决定收下这婴儿,将其给带回了道观。
……
……
桃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唐缘在武夷山的第十二个年头,当初的小婴儿已经成为了少年郎。
少年郎扛着柴火走进了道观,看到自家师傅又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也只能无奈笑笑。
自他记事以来,师傅就开始把所有活计交给他了。
洗衣做饭,跳水劈柴。
有时候他不想干了,故意不做饭,师傅也不批评他,还是就这么躺在藤椅上。
那一次他自己饿了两天,师傅饿了三天,因为他提前一天给自己藏了一点吃的。
最后还是他自己饿的不行了,重新开始烧炉做饭。
“师傅,你迟早有一天得饿死!”
……
……
这么多年下来,唐缘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傅的懒散了。
“老金,来帮我一把。”
唐缘目光看向了趴在自己师傅脚下的一条金色长蛇,这蛇在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趴在自己师傅脚下。
可惜的是,老金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得,这一人一蛇真是一个比一个懒。”
唐缘最后只得自己把柴火垒好,正准备洗锅做饭,突然耳朵一竖,因为他听到了院门外有脚步声。
这道观只有自己和师傅,山下村民都很少来,怎么会有人?
院子门口,出现了一对中年男女。
两人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是落在了正准备烧锅的唐缘身上,眼中有着激动之色。
“少宗主,可算找到您了!”
一直静静躺在藤椅上的年轻道长,眼皮轻微磕了一下,而藤椅下的金蛇也是翻动了一下身躯,似乎是在找一个更合适的睡觉姿势。
在唐缘居住的小竹屋,唐缘静静听着这对中年男女讲述着他的身世,原来这两人是他爹爹当年的亲信,其中一位正是当年把他放在木盆中的人。
这几年,两人一直顺着武夷河周围寻找,后来在山脚听村民说,村子里有一位少年,年纪和少宗主相仿,且是和山上道士居住在一起。
山上道士不会生小孩,那这孩子必然是捡来的,两人这才山上来找寻。
现在见到和宗主眉眼相像的唐缘,两人就认出了这是少宗主,绝对错不了。
半个时辰后,这对男女才离去,唐缘走出了自己的竹屋。
“师傅。”
“当年你被装在木盆中,上面有一封书信,你是盘龙宗宗主之子。”
年轻道长缓缓开口,确认了这对中年男女的话。
唐缘沉默。
“师傅,我想要报仇。”
“去吧。”
年轻道长没有劝阻,父母之仇,为人子女岂有不报之理。
唐缘没有就这么离去,接下来三天,将道观给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又给煮了许多食物。
“师傅,徒儿走了,给您做的饭菜够吃十来天了。”
“您别太懒了,没事的时候也该活动活动。”
当晚,唐缘告别了年轻道长下了山,山脚下那对中年男女已经在那等候了。
“前辈,要不要我去跟着小缘?”
蛟蛇开口询问,唐缘和前面几位不一样,唐缘是前辈抚养大的,这关系已经算是真正的师徒了。
那盘龙宗的大长老他也知道,不过就是一金丹强者,一个尾巴就能扫死的家伙。
“不用了。”
年轻道长摇摇头,蛟蛇便是不再开口,他这心里却是有些疑惑,前辈到底是要干什么?
唐缘下山的第一年,道观的柴灶再也没有烧过。
年轻道长就这么在藤椅上躺了一年,期间唐缘写过几封信回来,托的村民带上来的。
唐缘在信里告知道长,他跟着父亲的亲信前往了青霞宗。
青霞宗的宗主和他父亲当年是好友,在青霞宗他的安危不会有问题,他在青霞宗开始了修炼,且进展神速,一年时间就已经是到了凝气中期。
青霞宗的宗主说,按照他这个进度,很有可能三十年就可以筑基。
“三十年筑基,凭着这些年吃下的灵药洗髓,二十年就足够了。”
蛟蛇轻蔑摇头,这青霞宗的宗主也是个没用的,小缘在山上前辈可是给喂了不少高阶灵药的,这些药性足够小缘突破到金丹。
二十年筑基,六十年金丹。
这是前辈给小缘规划好了的。
让蛟蛇开心的是,小缘这孩子没有忘记他,在信里最后还给自己也问了好。
真是懂事的小家伙啊。
……
后来,唐缘的信来的就少了,一年变成了一封,有时候几年才一封。
信中更多的是提及到他现在突破到了什么境界。
“看来小缘过得还不错。”
蛟蛇看完信,笑呵呵朝着道长说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在外也是报喜不报忧。”
道长却是摇了摇头,蛟蛇一听怒了:“有人欺负小缘?”
蛟蛇一怒,浮尸千里!
他现在就打算杀到青霞宗去。
道长抬手一按,蛟蛇便是不能动弹。
“武夷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山不会动,我也不会走,孩子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蛟蛇听懂道长的意思了,除非唐缘回来,或者写信求帮忙,不然前辈是不会出手的。
但蛟蛇也留了心眼,下一次送信的村民上山的时候,他告诉村民给回个口信:“没事多回家看看。”
可惜的是,口信如泥入大海毫无回音。
再收到唐缘的信,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唐缘筑基了。
但唐缘写信不是因为筑基,而是他要结婚了,道侣是青霞宗的宗主之女。
他想请师傅下山一趟,参加他的婚礼。
在唐缘心中,他拜了几位师傅,可唯独武夷山的道长才是他真正的师傅。
“结婚了?”
蛟蛇愣住了,这小小青霞宗的宗主之女,怎么配得上小缘。
“前辈?”
蛟蛇看向道长,一直躺在藤椅上的道长,站起了身:“徒儿结婚了,自然得喝一杯喜酒。”
年轻道长这么多年,第一次走出了武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