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翌日早上，外头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嬉笑声与炮仗爆竹的声响，硫磺火药那淡淡的味道倒是让人觉得有了一丝年味......

    “谁家小年收拾屋子呀，嗐......”张修文叉着腰看着乱糟糟的院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咱家又不乱，也就爸那屋子里头乱了些而已，干嘛非得把全部东西都搬出来呀......”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是家里有些脏了得打扫打扫，几个弟弟一合计就说趁着今天有太阳顺便把家里的家具啥的都搬到院里擦洗一下。

    后面连床上的被褥、柜子里头的衣服都给搬了出来......

    “我们都收拾老半天了你才起来呢，你还好意思......”

    张修武见张修文有些不满的样子，他这干了一早上活儿的人内心更是不满，口气有些冲地看着张修文说道“这家里乱七八糟的，都要过年了！谁家不给收拾收拾......”

    “行了行了，甭吵吵了！”

    杨清见这哥俩大有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忙说道，“这都完事了还有啥好唠叨的。修武，把你们那褥子翻一下面......我做饭去了......”

    “修文！”

    张修文听到有人喊便朝着门口看了出去，那隔壁中院正房的韩家老二韩建设，正站在自家小院的门口朝着自己招手，

    “建设，咋了？”

    见他没应自己，好像搁外头跟人聊天的样子，张修文便朝着院门走了过去......

    “张大！”

    曹学军见张修文出来了便有些埋怨地说道，“昨晚跑哪去了？我过来找你，你家里人说你搓澡去了，可我到澡堂子去了又找不到你人......”

    “搁澡堂子后头剃头呢！”

    张修文接过韩建设递过来的烟便倚在门框笑道，“咋，昨晚过来喊我耍钱去？回来的时候听说了，看时间太晚就没过去......”

    “军子，有局啊？”

    韩建设见张修文伸手跟自己要火便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今天有没有，有的话算我一份呗！”

    曹学军朝着韩建设看了看，随后沉吟一下后便说道“我们耍地有点大，而且最近玩的都是色子！我们不玩叶子牌，也没那玩意......”

    “没事儿！”

    韩建设接过张修文递回来的烟便塞到了嘴里去，“反正今天也没事儿，我们放两天假呢！啥时候呀，带我一个呗......”

    “这样啊......”

    曹学军看了眼张修文，随后便点了点头，“那成吧，下午吧！”

    “身上带点饭票，我们准备玩到明天早上......”

    “成！”

    “我就算了！”

    张修文缓缓蹲了下来，“我今晚三点钟就得到市场那边开门呢，下午吃过饭我过去耍会就成了！完事还得回家吃饭，吃过饭我还得睡会......”

    “别第一天上班就挨人骂......”

    “啥第一天上班？”韩建设没看到曹学军那脸上有些不自然，朝着蹲在门槛上的张修文问道，“你这是换单位了？”

    “对呀！”

    张修文摇了摇头，“粮店待不下去了，被调到临时市场去了......”

    “临时市场？”韩建设疑惑地道，“就外头大街往南走，路对面那临时市场？”

    “嗯！”

    张修文点了点头，“工资比在粮店低不说，这工作还累！”

    “晚上三点钟就得过去开门，傍晚七八点才能回来呢。也就是白天还有得歇会，而且离家近了些......”

    “工资多少钱呀？”

    “二十六！”

    韩建设摇了摇头，“换呗，最近我听说又有两家大厂要开工了.......叫什么京棉还是国棉啥的......”

    “干一段时间再说呗......”

    见韩建设跟张修文正聊着他那工作的事情，曹学军双眸一转便说道，“那要不干脆咱们晚上再耍呗，你玩到两三点再去上班......”

    “算了算了！”

    张修文摆了摆手，“我晚上可得睡觉呢，下午跟你们玩会就是了......”

    “还有谁呀？”韩建设问道，“没人我再喊就是了......”

    曹学军摆了摆手，“有，有呢......”

    韩建设见曹学军这样子便盯着他笑道，“那下午吃过饭我俩找你去，搁哪儿耍呀？”

    “老八上回带去那儿......”

    “成！”韩建设跟着蹲了下来，看着曹学军笑道，“要是人少的话也玩不尽兴，不够的话说一声.......”

    “有呢！”曹学军撇了撇嘴，“行，那下午你俩到那边呗，我先回去了！”

    “嗯！”

    韩建设看着曹学军那缓缓走去的背影，便用胳膊朝着边上的张修文捅了一下，“这军子看起来不欢迎我呀，怎么？你们最近玩那么大，赢了没有？”

    “赢了点！”

    张修文摸了摸下巴那还没露头的胡茬便低声说道，“我感觉怪怪的......”

    “嘁，你才发现呀！”

    韩建设有些不屑地看着已经走到供销社门口的曹学军，“可不止赢了点那么简单吧，他这是想从你身上赢钱的样子！你看不出来？”

    “两次赢了他们二十多块钱，前天晚上他连单位发的猪肉跟几斤白面都跟我换钱了！”张修文笑道，“这谁不是盯着别人手里的钱动心思呀，他估计昨晚输了......”

    “那倒也是！”韩建设摇了摇头，“这军子是越玩越烂了......”

    “远着点！”

    “知道！”

    “走了.......”

    “誒！”

    张修文嘴上不说，但是这稍微一琢磨也觉得这曹学军有点反常呀！

    就算没有自己，但是也有别人耍呀，他为啥一听到自己晚上不跟着一块去玩好像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

    知道自己有钱，所以准备盯着自己薅？

    还是说......

    “哥，包饺子了......”

    ......

    “这天估计又要下雪了......”

    张修文嘴角一边叼着牙签，另外一边叼着香烟，跟着韩建设正沿着大街南去，“应该是，你也甭玩太久，今天可是小年......”

    “那等会咱俩一块回呗！”韩建设看着张修文这嘴里的牙签跟香烟就说道，“我咋感觉这不过十来天没跟你出门，你好像不大一样？”

    “哪不一样了？”

    这韩建设虽然住在中院，而且跟自己的关系也算是挺好的，自己小时候还一直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玩儿呢！

    但，出来工作以后，大家处在一块除了赌，也就没啥别的事儿了......

    “誒，张大......张大！”

    张修文听到大街对面好像有人喊着自个，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白萝卜，见他跟着一个同伴两人正沿着大街往北走，便招了招手。“誒，白哥去哪儿呀？”

    白萝卜见张修文正在招手便笑道，“咋，有活儿呀？”

    “这谁呀？”

    看着白萝卜跟着同伴二人正越过马路走来，张修文便笑道“有钱的主，前两天在军哥家里耍过钱......”

    “军哥没喊你么？”张修文从兜里摸出烟来，“我俩正准备过去呢！”

    白萝卜接过张修文的烟便笑道，“哪儿？没喊我呀......他也不知道我住哪儿，我正准备去他家找他呢！”

    “那你去玩儿吧，我先回了......”

    边上那人接过张修文的烟便跟他点了下头，随后朝着白萝卜说道，“别玩太久，今天可是小年呢！注意点分寸......”

    “知道知道！”白萝卜朝着张修文介绍道，“我哥们，大君！”

    “君哥！”

    “誒，我先走了！”

    待白萝卜那朋友转身继续往北走去，张修文便笑道“他昨晚就到我家找我去了，没找到我！早上喊我下午过来的，说是要耍到明儿早上呢！”

    “走，带我去......昨晚我也不知道！”白萝卜笑道，“前天晚上借你的好运气，赢了四十多块钱，啧啧......”

    张修文也没有给白萝卜跟韩建设相互介绍，自己跟着白萝卜也就认识了三天而已，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但，也就跟他赌过两回，大家就好得跟啥似的......

    “这儿......”

    “军子，开门！”

    这是胡同里头的一个独门小院，不过这边的环境比曹学军家里那块破烂多了......

    胡同小道泥泞还脏乱，大白天的还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什么人住的样子。从外头大街拐了进来，就看到不下三处屋顶都塌的房子。而这小院边上，也没有什么人住......

    “来了！”

    曹学军打开院门，看到外头的白萝卜惊讶道，“你怎么也来了？”

    白萝卜边说边朝着院里走了进去，“正准备到你家找你去呢，路上碰到张大了......开始了没有？”

    “都有谁呀？”

    张修文二人跟着白萝卜走了进去，一看到屋里掀开门帘子的小勇便笑了起来，“勇子，你咋过来了？”

    “过来看你们耍，韩哥也来了......这位是？”

    “朋友！”张修文笑道，“还没开始么？”

    “没呢，就等你们呢！强哥、柱子跟二子都过来了......”

    屋里都是熟人，大家散了圈烟就围着八仙桌唠了起来......

    “行了，咱们边玩边聊着！”

    韩建设跟屋里这些人也都挺熟悉的，看着强子说道，“强啊，准备玩啥呀？”

    “骰子呗！”

    强子朝着小勇示意了一下，“有谁要当庄的没有，没有就我先来呗！张大，你来不来呀？听说最近你手气不错，当庄不？”

    “算了！”

    张修文摆了摆手，“我这玩到傍晚就得回去了，凌晨还要上班呢......”

    “啥玩意？”强子有些不乐意地说道，“你这不是扫大家的兴么！”

    张修文笑道，“没法子呀，三点钟就得......”

    “那你还不如别玩了！”

    强子瞥了一眼，“上班又咋滴，一个月才挣多少钱，我可是听说你前几个晚上就赢了二三十块钱......大老爷们跟着娘们似的......”

    边上的曹学军笑道，“确实有点不够爷们儿呀！”

    “张大呀，咱们耍到下半夜......”

    张修文听着曹学军跟强子的话，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边上的赵大柱跟小勇还时不时地附声着......

    “行了，人修文晚上还得上班呢！”韩建设撇了撇嘴看着强子道，“强呀，人全家就靠他一个人上班呢！这工作要紧还是耍钱要紧......”

    “不是！”

    张修文咬了咬嘴里的牙签，笑嘻嘻地看着强子说道，“强哥，这玩意是想耍就能耍的呀？咱们耍的可是钱，这还没开始呢，你们怎么就笃定我有钱陪你们耍到晚上......”

    “你这不是最近运气好么！”曹学军忙朝着张修文笑道，“上回我跟小白都是沾了你的运气才赢的钱呢！”

    “要不，你们耍就是了！”张修文站了起来，朝着曹学军笑道，“我就不跟着玩儿了，别待会扫了你们的兴！”

    曹学军眉头皱了起来，“别呀，来都来了......”

    “我说军子！”

    韩建设歪着头盯着曹学军说道，“几个意思呀？修文想玩，你们嫌人家不陪着你们玩到晚上，那我们呢？”

    “哪有这事！”曹学军忙摆了摆手，“这不是今天放假嘛，大家玩个尽兴......”

    “军哥！”张修文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可是要钱的，尽兴......谁尽兴呀？没钱怎么耍，没赢钱怎么个尽兴呀......”

    “行了行了！”

    强子不耐烦地说道，“耍个钱而已，爱耍不耍......这张大不玩，你们玩不玩？”

    边上的李邦还有白萝卜在强子莫名其妙有些针对张修文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两人都不吱声，这时候听到强子这话就有些不想玩儿了！

    “耍，怎么就不耍了！”

    韩建设看着强子笑道，“你当庄就当庄，还怕你不成呀？”

    “那你俩呢？”强子没理睬韩建设，朝着边上的赵大柱跟白萝卜、李邦示意道，“玩不玩儿，不玩我们几个掷骰子算了！”

    白萝卜朝着韩建设看了一眼，“玩，咋就不玩了！”

    “那小勇，东西拿出来摆上！”

    “修文，看会呗！”韩建设见张修文往后让了让位置便笑道，“待会要是兴趣就跟着下几把，没兴趣就待边上看着就是了！等韩哥我赢钱了，咱俩再一块走......”

    “成呀！”

    张修文轻轻咬了咬牙签，拉着一张椅子就在边上坐了下去......

    这摆明就是要兜自己进去呀！

    但是为啥白天不要，一定要留着自己到了晚上呢？

    曹学军早上就有些不对劲了，他不想让韩建设过来，而这大家都是一块过来耍钱的人，韩建设跟自己住在一块也会偏帮自己。他们是准备给自己下套还是......

    但这套为何白天不能下？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