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弓箭手掩护，让登城的士卒撤下来。”

    “唯！”

    传令兵挥动令旗，很快将关羽的军令传到了城头。

    可惜了这些先登营和亲兵营的兄弟。

    得到军令的潘璋叹了口气，随即他组织重伤员断后，轻伤员居中，没有受伤的迅速撤下了城头。

    这便是登城战最残酷的地方，一旦要撤退，那最先登上城头的勇士反而会因为受伤而被弃之如履。

    没办法，能撤下来就是好的了，很多时候，撤不下来的先登士卒只能跳城赌命。

    要知道，汉末就算是小城也有4-6米高，像鄄城这样的坚城更是高8米。

    这样跳下去，真的是生死全靠命。

    所幸，潘璋和部分没受伤的士兵还是顺利撤了下来。

    在关羽的率领下，大军有序撤离了鄄城。

    鄄城之中，李乾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一天时间内，他不仅折损了数百部曲，还把自己的得力干将，族弟李进给搭了进去。

    想到这一天的经历，即将四十岁的李乾有些动摇。

    在他心中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加入袁绍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若是现在他仍在乡间养客，而不是在这鄄城，那对于他，对李家来说会不会更好？

    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沮丧，以至于一旁的沮授都看出了他的动摇。

    沮授皱了皱眉头，他本就对李乾今日不听指挥的表现很是不满，见李乾又心生动摇，内心顿时大为窝火。

    若是他的部曲在身边，他早就要暴力夺权了。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只好先安抚李乾。

    “李公莫要沮丧，今日之败，多因那攻城器械太过凶猛，使得我军退下城墙方才如此。”

    “来日我等只需于城中筑一高楼，派士卒观察敌军动向，敌军想要上城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济北国战事已有好转，我等只要再守些时日，明公数万大军必然来援。”

    在说到袁绍大军时，沮授的声音尤其重了些。

    秀完肌肉后，沮授皮笑肉不笑地又给李乾塞了根胡萝卜。

    “到时候抵御关羽之功，尽为李公所有也！”

    听到沮授这样说，李乾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又想起了被乱贼杀尽了全家的大族坞堡。

    要不是他及时站队，怕是早晚也要落到那步田地。

    若是他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袁绍，等袁绍东线战事结束后踏足济阴郡，那李家必将鸡犬不留。

    不！不止是背不背叛的事情了！是不能轻易得罪沮授！

    这人可是袁绍的亲信啊，得罪了他，日后大军到来必有清算！

    想到这里，李乾只觉汗流脊背，他今日已经两次忤逆了沮授，会不会……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忙表态：“沮公所言甚是，是在下太过悲观了。”

    “从今以后，鄄城上下，悉遵沮公之令！”

    ……

    鄄城北十五里，关羽大营。

    关羽刚率大军返回，曹纯就已离去。

    对此，关羽也并没有去追，对于今天的攻城，他若有所思。

    说来他虽然在打黄巾军时攻过城，但攻的都是一些低矮的小城，这还是他第一次作为主帅来攻鄄城这种坚城。

    这次虽然没有攻下来，但是也给了他很多宝贵的实战经验。

    比如要始终关注敌军动向，不能给敌军可乘之机，再比如既然对方有骑兵，那就要在营寨广布鹿角，让骑兵不能轻易攻营等等。

    不过短期内，关羽是不打算打鄄城了。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

    而现在他的军力只有鄄城守军的三倍，还没有多到能连续进攻鄄城的程度。

    而且这次攻城他虽然占据了先机，但也损失不小，和鄄城守军的战损大抵相同。

    这样强攻下去，只会让大军士气逐渐颓丧。

    想要以最小的消耗拿下鄄城，更合理的策略应该是……

    关羽想了片刻，最终决定用孤立之策。

    他打算以六千兵马围住鄄城，然后派千余人从周边的小城开始，逐一击破，让鄄城和禀丘孤立无援。

    同时他还打算派大量游骑切断鄄城的粮道，等鄄城变得更加虚弱，士气也更加低迷时，他再神兵天降，利用手头所有的攻城器械，一鼓作气攻下鄄城。

    那么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关羽看着手头的简易地图，颇有些头痛。

    他看惯了田豫画的冀州山川地理图，对东郡官衙里面的这种简易地图十分不适。

    这就像吃惯了肯德基，突然去吃华莱士一样，对肠胃多是一番洗礼。

    现在关羽就看眼前的地图看的眼睛难受，这种地图根本没有用，必须实地考察一番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是国让能搞来一份兖州山川地理图就好了，关羽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随即他便自嘲一笑，这种东西都是家族的传家之宝，朝廷的秘密珍藏，国让就算本事再大，怕是也搞不出来吧。

    还是先围绕济阴郡考察一番再说。

    次日一大早，关羽就带着潘璋及数百骑兵开始了考察之旅。

    他们先是绕着济阴郡的北部探查了一番，又围绕着鄄城和禀丘转了好几圈。

    这次考察一直持续了三天，关羽方才带着潘璋返回了大营。

    在这几天考察中，潘璋见济阴郡的多数城池都不算高大，攻击起来绝对比鄄城要轻松，故而对关羽一定要攻鄄城的想法不免生疑。

    “将军，你为什么一定要攻鄄城呢？”

    “我看济阴郡内城池不少，若是进攻济阴郡，骚扰袁绍，拿下其他城池不也挺好吗？”

    关羽摇了摇头，道：“文珪，你知道鄄城北面是哪里吗？”

    “北面？不是黄河吗？”

    “是的，就是黄河。”

    关羽点了点头，道：“鄄城距离黄河不过二十里，只有拿下了鄄城，我们才能完全控制穿过东郡的黄河水道。”

    “这样一来，只要不是枯水期，我们随时可以依靠黄河航道运送兵士粮草，从而对黄河南岸一线形成强有效的控制。”

    “但如果我们不拿下鄄城，一旦和袁绍大规模开战，位于黄河水道中段的鄄城就将变成一根钉子，牢牢钉在了黄河航线上，让我们无法利用水运之便。”

    “到时候，整个黄河南岸的城池，随时可能被袁绍一口吞掉。”

    听到关羽这般解释，潘璋方才恍然大悟。

    合计着鄄城这么重要，怪不得鄄城会修的那么坚固。

    古人还是挺聪明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