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回想起维克托，黑默丁格总感到一股深深的惋惜。

    黑默丁格踏足过众多文明。

    他曾亲眼目睹符文战争的全貌，魔法的力量被滥用。

    无数王国城邦倾尽国力争夺那种号称能起死回生、改天换地的……石头，

    战争。

    刀剑的战争尚且残酷无情，魔法的战争又待如何？！

    整个符文之地最终换来的结果就是被腐蚀人心，耗尽资源、社会分崩离析。

    所以，黑默丁格决定离开班德尔城，在符文之地建立一个文明和谐的人类城市。

    他选中了皮尔特沃夫。

    黑默丁格建立皮尔特沃夫大学，将自己的学识交给人类，教诲人类使用科学思维。

    他播下了一颗种子，看着种子长成大树，繁华，枯荣。

    很快，又有新的树苗生根发芽。

    黑默丁格遇见过数不清的优秀学生，他们光芒万丈、自信饱满，但却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他们之中，

    有人最早阐明了热机效率的限制，为提高热机效率指明了方向，年仅36岁。

    有人在数学领域天赋异禀，对数学分析和微分几何做出了重要贡献，年仅39岁……

    在黑默丁格看来，这些学生才是皮尔特沃夫发展的基石！

    但遗憾的是，他们总是早早燃尽了生命。

    就像维克托一样。

    在黑默丁格的印象里，维克托，这名学生聪慧，勤劳，一点就通。

    立志改善民生，扶弱济贫，并且实实在在做出了成绩！

    杰斯和维克托设计海克斯产品让黑默丁格也不禁感叹其匠心独具，巧夺天工。

    但令人惋惜的是，维克托从小体弱，肉体早已被底城恶劣的灰霾侵蚀殆尽。

    而黑默丁格在离开议会后，就再也没有维克托的消息。

    如今，维克托的造物来到野火帮，黑默丁格终于忍不住关心起这名即将消逝的学生。

    ……

    “以他经常熬夜的习惯来说，能活这么久算是个奇迹。”苏奇幽默地说道。

    黑默丁格笑了笑，

    “哈！确实是奇迹，毕竟一年前医生就断定他，只有几个月好活，记得当时维克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杰斯都快哭了！”

    苏奇跟着笑了一声，

    “祸害遗千年，说不定维克托还能活很久，他可是黑心老板，逼自己的机器人没日没夜地工作。”

    “机器人没日没夜工作不是好事吗？”黑默丁格疑惑。

    苏奇一滞，这天没法聊了！

    毕竟在正常人思维里，机器人是解放人工的帮手，持久工作再好不过。

    “博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皮城日报最近宣布了布里茨的人权，想要让他工作就得签订契约结算报酬。”艾克插嘴。

    黑默丁格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布里茨，心中咕哝道：“上城的家伙们越来越会玩了。”

    但黑默丁格仍感到一股欣慰，这说明皮城议员们还保持着适当的诙谐，秉持理智。

    而非鹬蚌相争，战火朝天。

    黑默丁格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黑默丁格揪了揪软绵绵的白色胡子，“喔，齿轮需要润滑，将机器人纳入人的保护法内也是同理。”

    “博士英明！”苏奇赞呼。

    黑默丁格咧了咧嘴，维克托怎么会设计出会拍马屁的家伙。

    但布里茨的语气又十分诚恳，就像那句话：机械不会说谎。

    黑默丁格微微一笑，问道：

    “布里茨，我非常好奇维克托是如何创造出你的？据我所知，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无机生命体，只有恕瑞玛的远古飞升者和……”

    说到这里，黑默丁格顿了顿，还是决定将那些禁忌的知识掩藏在心中。

    “总之，皮城的普罗大众或许只是惊叹维克托的辉煌造物，却从未细想过其代表的真正含义……”

    “无机生命体，不需要依附于孱弱的血肉。这是那些半神才能拥有的权能，而维克托却凭借自身才华创造出了你……”

    “我无法想象，如果给维克托足够的时间，他能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说到这里，黑默丁格的眼神又突然暗淡下来。

    维克托绽放的光芒越是灿烂，落幕的时候就越是让人惋惜悲伤。

    “安啦，其实，维克托会好好活下去的。”

    苏奇很想安慰两只尖耳朵耷拉下去的黑默丁格，但话到口中，他却并未选择将维克托以后的发展说出来。

    背景故事中，维克托最终会选择那条“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道路。

    人类是有极限的！

    越是醉心于人性的启迪，就越会发现人类的能力存在极限，除非超越人类。

    维克托会做手术，将身体的大部分结构都经过机械化增强，替换为钢铁之躯。

    但同时，也将失去人类大部分的情感。

    只余他称之为“光荣进化”的愿望——

    愿景所有人类放弃血肉之躯寻求更高等的海克斯科技增强体。

    但这样的愿景并非所有人想看到。

    人类的道德理论根深蒂固，维克托将成为科幻小说中描述的冷酷无情的独裁者和引领者，是个反叛！

    最重要的是，固执的进化最终带来的结果要么是人性的湮灭，要么是人性的反抗！

    对于苏奇来说，他并不反对维克托进行“机械飞升”，

    因为这样可以延续维克托的生命。

    苏奇反对的是，摒弃人类的情感，只余空洞的愿望，变身成一堆机器人？

    这不就和布里茨一样了吗！？

    念及此处，苏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幽蓝的海克斯核心陷入一种无止境的沉默。

    ……

    稀薄的灰霾中，两大三小的身影向底城中层进发。

    迪尔菲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凯茨三人也各自背着一个小包……里面是维克托早已准备好的机械元件。

    至于维克托，身材单薄皮包骨头的他拄着一根拐杖，走在最前面，惨白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个纵欲过度的瘾君子。

    “咳咳！底城还是这么吵闹啊？”

    维克托咳了两声，哪怕戴着呼吸面罩，但只需一丝灰霾就可引发他体内的哮喘等疾病。

    迪尔菲担忧地看了眼维克托。

    但维克托看着眼前破败、令人不适的家乡，目光却越发神采奕奕。

    因为他坚信，布里茨的诞生定能改变一成不变的底城。

    人类会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