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他不是伪君子，单纯就是一个执着复仇的疯子。”

    “蠢货，脑子都被怒火烧坏了，居然指望我给他卖命。”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明知是带毒的希望，也要含着泪咽下，苦苦等待黎明到来。”

    “眼前事物都看不清，还狂妄到想要洞悉迷雾？”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嘲讽言语，苏茜出言反驳，声音在高速流动的风儿中艰难前进。

    序列号未知，言灵‘琉璃梵城’

    部分言灵存在进化的可能，组成言灵链条，序列号66的言灵‘无尘之地’（离垢净土）就是一例。

    源于天空与风之王的危险言灵，在进化后，空气填充的球形领域表面甚至呈现固体化和结晶化。

    这是物理学无法解释的奇迹，是流淌在血液中的伟力，‘风’，触手可及！

    知一切有情，皆含如来藏性皆堪安住无上菩提。--不空三藏

    “别小觑校长，他会拼尽一切把折刀送入龙类的心脏，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仓促的青铜计划，未经过系统训练的学员，扑朔迷离的境况，单单凭借勇气和决心吗？”

    少年对此嗤之以鼻，别的不说，仅这片领域就可以完美克制时间夹缝中的刺客。

    他拿什么破开菩提住地？爱？友情？还是羁绊？

    “䕫门计划探明龙王巢穴，带走康斯坦丁的卵引出诺顿，然后再彻底击杀龙王双子。”

    一边跟随水流向下潜行，我一边反问身后的少女，某些巧合可不是真的巧合。

    “想法很美好，可惜第一步就不成立，龙巢会没有守卫？”

    “但叶胜学长他们…成功了？”

    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苏茜在心底默默补充，往事沉重不堪回首，所以人要向前看。

    “差点失败。”

    抵达江底，俯瞰宏伟壮观的青铜古城。锈迹斑斑的齿轮，长满水草的外壳…厚重历史，在于此。

    掏空山脉做为模型，铸造出机关和建筑领域的千古卓绝，真正的龙兴之地，真正的白帝城！

    “有点不礼貌，但很客观，他们两个就是蝼蚁。没有引路人的话，早迷失在大魔方里了。”

    卡壳的齿轮震荡几下，开始缓缓转动，引发两侧山体坍塌，巨石崩塌倾落，宛若天罚。

    “…”

    没空关心擦过的落石，苏茜瞳孔地震，如果事实如此，那…

    “Bingo！青铜计划最后的审计者与敲定者，就是我啦～”

    带着她拉开距离，欣赏古城崩塌前的最后时刻，顺便解释清楚，下场推动棋子的不止我一个。

    “不过，提出学生会和狮心会分开作业的不是我…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以为屠龙是玩游戏吗？”

    “比赛？比谁送得快？还是比谁活得时间长？”

    “你放任他们去死？！”

    日常熟悉的面孔一一闪过，苏茜不顾形象，划动双臂，扑向瞳中金色满涨的少年。

    “混血种…真是群扭曲的人啊～楚天骄，昂热…还有你。”

    任由衣领被牢牢抓住，风将轻吟送到少女耳边，温和如旧，但暖流下冰冷的寒潮悄然而至。

    “又想得到现在，又不愿意放下过去…这不好，非常不好。”

    “我需要你再次做出选择，自愿套上项圈，亦或是…”

    手中一空，温热的呼吸打在洁白脖颈上，传来微微瘙痒，苏茜低下头陷入沉默。

    “反正，我不允许你多嘴。”

    江水变得浑浊，水底，周围温度明显升高，大块青铜融化后凝固，爆炸出的真空泡和撕裂的石块让环境更加混沌。

    隐约可见，匀称苗条的身影仓皇逃窜，上半身是瘦弱男孩，下半身却是半副粗大骨架的怪物甩动裸露肌肉的尾巴，在后面紧追不放。

    末日片都构想不出这样的怪物，一半稚嫩羸弱，一半狰狞威严，纤细的腰部却有着支撑起巨型骨架移动的恐怖怪力。

    摇了摇头，步步后退至琉璃梵城领域边缘，流光溢彩的表壳逐渐透明褪去神采。

    曲臂反引，缓缓抬起长弓，绷紧弓弦，螺旋状的箭头蓄势待发，魔剑卡拉德波加（Caladbolg）的荣光即将在此绽放。

    “看来你还没准备好。”

    “不！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会再有多余的怜悯了！”

    苏茜紧咬牙关，握住拳头，拼命压制自己想往旁边躲闪的本能。

    “所以…请不要抛下我！”

    “嗖—”

    箭矢呼啸着飞出，浑浊的江水中分开一条白浪，幻想崩坏-螺旋剑，犁过怪物鼻梁，将他的双目摧毁后，在山壁上炸开，激起阵阵波涛。

    几缕发丝飘落，浑身脱力，虚弱地跪坐在凝结成晶体的气流上，苏茜回头看去，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未散余音。

    “那晚怎么做，重现出来就行。记住，不要开第一枪。”

    随逐渐崩溃的领域平稳上浮，望向脚底不断坍塌陷落的古城，苏茜扶住结晶状空气墙站起身，重新佩戴好潜水面具。

    她不再迷茫。至于过去的种种…人还是怀抱希望向前看吧。

    …

    “哈—哈—多谢，刚刚差点就被追上了，好险呐。”

    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扶着他大口喘息，精灵般美丽的脸庞满是泥点和水草，又可怜又狼狈。

    “不客气。”

    “哼哼～”

    见少年盯着江面出神，夏弥悄悄拽过衣摆，用面料考究的男装擦脸，小动作被察觉后，还翘起精致的鼻头哼出鼻音表示得意。

    “锵锵！诺顿的指骨，本人当着康斯坦丁面抢来的原装货！”

    拿起一截黄铜色骨头，捻转端详后掂住它，在少女面前轻轻摇晃。

    “夏弥。”

    “干嘛？”

    抛起骨头，让开位置，伸出手指点在少女前额，迫使她抬头。

    “张嘴，接住。”

    “啊—呸呸呸！训狗呐！”

    恶狠狠瞪着他，夏弥将骨头吐到掌心，想摔到地上，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东西，只好悻悻握在手中。

    “话说，我还以为赶不上了。没想到康斯坦丁居然会违抗他哥哥临终的遗言，放弃补全的机会。”

    注意力被转移，搓了搓湿漉漉的秀发，夏弥声音低落下来，闷闷不乐地开口附和。

    “我也没想到…明明他一直很听话的…”

    “犹豫就会败北。所以康斯坦丁没机会了。”

    夏弥接住话头，凑到少年身边，好奇地举手提问。

    “果断一点呢？难不成结局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果断，就会白给。”

    感到有些无语，夏弥拉下脸，捡回久违的吐槽欲望。

    “这个…我也没想到。”

    “不是没变化吗！你那诡异的逻辑正常人谁猜得到啊！”

    …

    “没想到，游戏秘籍真的管用，这算开挂吗？”

    “你一个人在嘀咕些什么呢？”

    “没什么。”

    随口敷衍身后的红发师姐，沿着不断变化的道路摸索前行，有些事，路明非不想让诺诺知晓。

    比如…臆想一个小魔鬼什么的，还会送来‘Blacksheepwall’之类的游戏作弊码。

    墨守成规的白羊们在羊圈里低头吃草，而黑羊（害群之马）已经撞破围墙到处潇洒了。

    数不清的线条在脑海中勾画出一幅不断改变的地图，正中间笔直红线意味着逃出升天的希望。虽然时间有些紧迫，但足够离开。

    “师姐，抛开突然走迷宫，咱们这次运气不错啊。”

    “此话怎讲？”

    诺诺接茬。狭隘拥挤的空间如果一个人待久了，可能诱发心理疾病，聊聊天排解压力也不错。

    “摸到龙王卧室时，碰巧他不在老家，安安全全撤离，还找到了叶胜学长的遗物。”

    拍了拍背后的青铜长匣，路明非回头看向没有氧气面罩遮拦，暴露在铁锈味空气中的明艳俏脸。

    “这次运气，还不错…”

    没来得及反应，原本震颤晃动的幅度骤然加剧，青铜质地的墙壁扭曲变形，挤压周围的部件。

    传导的巨压下，一根中空的铜管突然弹起，直接插入红发巫女腹部，汩汩鲜血止不住喷涌而出。

    “咳…没想到…是这样…”

    呛出一口腥甜，诺诺的声音越来越小，风中残烛般，生命流逝的沉重清晰可闻。

    “师姐！诺诺！别死！还有救！我给你止血！”

    手忙脚乱，路明非满脸的焦急和惶恐，这可不是自由一日，真会死人的啊！

    “不要死！我要你别死啊！”

    小心摘下少女无力的娇躯，抱在怀中，感受渐渐逝去的温度，路明非仰天怒吼。

    “这样才对嘛！这个表情！这副不甘，愤怒到极点的表情！”

    踩着旋步舞登场，优雅又从容地围绕跪地不起的少年，脚步轻盈身姿灵动，只不过，男孩眼中的金色犹如被烧得通红的黄金，蕴含极致的愤怒与暴戾。

    “那么…要交换吗？”

    “你能做到吗？”

    声音冷酷得连自己都感觉陌生，路明非于血泊中起身，刘海垂下，再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

    大笑着鼓掌，好像在为舞蹈喝彩又好像在庆祝生命觉醒，路鸣泽张开双臂，拥抱塌落的天空。

    “我们生来，就应该是咆哮世间的怪物！”

    喉咙仿佛被堵住，路明非惊讶地发现，眼泪已经无法流下了。

    “那就…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