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内幕
柳人玉修炼的功法,确实比一般江湖武人的杂牌功法高明很多。
别人这才刚刚从“鬼泣”的打击中醒过来,他便已初步恢复。
原本紊乱的气息,也渐渐回到正轨。
然而在见证过一场武夫间的顶尖对决后。
柳人玉已然全不觉得。
自己这几手三脚猫本领,有什么值得自傲的了。
先祖柳云深公,当年是能与缺月州武道第一人郭纯钧并驾齐驱的巅峰强者。
但是以柳人玉的资质根骨。
已然注定无法重现先祖的荣耀了。
他心头不免浮起了一阵悲哀。
任何有所追求的武人,也会有的悲哀。
地上,卢长青的断臂血迹已干。
曾经名扬一国的古剑“冬柳”,就如同垃圾般被弃置在地。
失去剑手的宝剑是没有价值的。
那么断去持剑手臂的卢长青。
是不是也已失去了他的价值?
柳人玉瞧着收刀回鞘的沈澄,忽然长叹一声:
“假如我是卢长青,想来也是会刺出那一剑的。”
“他持剑的手臂已然被废,若不把握着仅余的机会出手。”
“就永远没法知道,是他的剑还是你的刀更快!”
沈澄沉默半晌:
“直至此刻,我仍是没法理解你们江湖人的思维。”
“朝廷随口给予的天字名号、为着利益而结义的所谓义妹的仇怨。”
“以卢长青的性情,想来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他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非要刺出那一剑?”
柳人玉叹息道:
“只要他不是傻子,自然早就知道自己远不如你了。”
“可惜只要是练武之人,便总是无法摆脱争强斗胜之心的!”
他是不是也应当鼓起勇气,去向他本门的仇敌宫九问拳?
为着这个问题,他已煎熬了二十余年,却始终给不出答案。
只道:
“卢长青此番,虽然被三哥你斩断了一臂。”
“却也因此免遭尸毒入体,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未必会回到京城,日后却仍是可能会为我们带来麻烦。”
沈澄淡然说道:
“水来土淹,兵来将挡。”
“现在,我们尚有更急切的问题要处理。”
……
攘夷山顶弩炮台遗址。
一名面色苍白的黑袍道人盘膝而坐。
微垂着的双目缓缓睁开。
女鬼已死。
一如道人先前所料。
仓卒炼就的鬼物,终究还是无法与真正的高手相抗衡。
只可惜这次失利,注定会被师姐取笑上好一段时日。
说来也是道人失算。
未曾料到小小的锡卢国猎鬼司中。
会忽然跳出一个超出寻常武夫水准的沈澄来。
不过,那头女鬼本也只是道人无聊弄出的小小消遣罢了。
给她最好的武技传承,为她强化肉身。
甚至将鬼泣神通直接灌进她的脑海里。
也只是为了打师姐的脸。
教她知道,他随手弄出的鬼物。
未必就比她营营役役,养了二十多年的天然鬼婴来得差。
当然事到如今,道人也得无奈接受,自己是棋差一着了。
然则,那个对鬼婴术无比自信的师姐。
竟也会在这鸟不生蛋的山村里,暗暗埋下备用的棋子……
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坚信,她那惊世骇俗的新路子能行得通嘛。
单是注意到这点,便够让道人心里偷着乐了。
攘夷山中的山茶村,不管怎说也是抗魔先烈的后人。
正常情况下,可做不出掳掠妇女的事儿来。
不作人事的,只是那个老村长而已。
某天在采茶时,意外捡到一个昏迷的弱女。
便欢天喜地地带回家,当作为白痴儿子娶了媳妇。
也不想想这荒山野岭,哪来莫名其妙的孤女让他去捡?
打从一开始,女子就是作为未来的厉鬼而被安排好的。
囚于山村,惨无人道的生活。
必将使其怨气,日复一日地积累下去。
最终这怨气,在她上吊而死后彻底地爆发开来。
造就出堪称可塑之才的鬼中精品。
只不过在师姐想起这枚棋子之前,被道人抢先了一步而已。
话虽如此,女鬼既已身亡。
道人也是时候离开攘夷山了。
他悠然站起,望向身后古旧生锈的黄铜弩炮台。
伸手平空一划。
炮台的基底忽然对半裂开。
现出一道等同道人三倍身高的黑白裂缝。
这就是攘夷山上的鬼门,也即道人修行所须死气的来源。
黄铜能够阻隔练气士的感知。
当年抗击魔教之战,缺月州诸国以造价不菲的黄铜铸造弩炮。
正是为着逃过魔教强者的侦测。
将鬼门藏于黄铜铸造的弩炮台中。
即便是缺月州三教的首领人物到场,也无法发现其位置。
至于,道人是怎么样把位置本该固定于一处的鬼门,转移到黄铜弩炮台里头。
就不是锡卢国的井底之蛙们能够理解的秘密了。
道人已有去意,当下着手准备将鬼门迁移。
过程虽然得耗费一些时间,他也是等得起的。
他亦不担心在准备完成前,会被人寻上门来找他的麻烦。
道人的境界是练气士第六楼,纵玄境。
比起那自封为“百鬼之尊”的狂妄之辈,还要高上一境。
距离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抱丹境界,也就只差一步而已。
在这小小的锡卢国中,除了师姐之外。
根本没人能对道人的性命形成哪怕一丝威胁。
或许温乔那小姑娘可以。
但她身在的浮萍书院,早就不再理会锡卢国内的事了。
桂宫薛氏的独生嫡女,听说现下也在京城。
可像这般自命高贵的大人物们。
会分神理会城外一座小山上的变故吗?
道人对这些名门世家的习性,太过了解了。
至于与他同在攘夷山上的猎鬼人们。
于道人眼中与蝼蚁无异。
谁会担心被蝼蚁挡住道路呢?
就在这时。
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凌厉之极的尖啸。
道人的脑海,就如被一根磨得十分尖锐的钢针刺了一下。
他的身躯僵硬了片刻。
以他的修为,这声尖啸,最多也只能影响他的精神一段很短的时间。
然而单是瞬间,便已经足够了。
下一刻,他便瞧见一道暗红色的剑光,自天边激射而来。
将他整个身躯钉穿在鬼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