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来使
清莲国,莲城北方官道。
妙玉将已经反覆瞧过不下百次的羊皮卷塞进师姐妙清手里,神情十分怪异:
“真的假的?我来当国主?”
妙清仔细地将羊皮卷上的寥寥数语瞧了数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看来真的是这样没错。”
“国主他……虽然自你幼时便把你送到庵里修行,心底想必却没曾放下过你。”
“比起纵情声色,志大才疏的梅家大公子。”
“哪怕师妹只是名义上担任国主之位,治下的国度,也势必会比由令兄统治好得多吧。”
妙玉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没放下过我?”
“当初若不是要为梅坚石让路,他也不会把我送到庵里。”
“等到快要断气,察觉到自己把长子养废了,才把我叫回来接他的烂摊子吗?”
“门儿也没有!”
妙清听着师妹的话,凝重脸上稍有释然之色。
座师从不曾向师妹隐瞒她的身世。
也从没担心,师妹会为普放不下凡俗的家人和富贵,弃绝佛门回归梅氏。
一方面是因着,妙玉已是内定的下任庵主。
在独尊佛门的清莲国,就连新死的上任国主梅常洛。
在诸如国宴般的正式场合上,也得向座师敬酒。
缺月州小国的一国之主。
在阳寿数百,执一州佛门之牛耳的白云庵主跟前算得上是什么?
另一方面,也是这位前任国主。
对于梅氏族人而言,委实是太过不当人的缘故。
自长子梅坚石出生,梅常洛就把全族的资源。
都倾注在这命中注定继承大统的嫡男身上。
至于梅似稚、梅龙祥等庶出子嗣。
纵然再有才干资质,在梅氏的地位也与家奴无异。
同样是先王后所出,唯一在宗法上有资格与梅坚石争位的妙玉。
也是初出娘胎便被送到白云庵出家,以免威胁到梅坚石的地位。
以维持政权稳定的角度而论,梅常洛的做法,其实并不能算是没法理解。
但在被牺牲的代价的视角看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父亲。
所幸,师妹并没有因为梅常洛临终流露出的一丝“悔意”,就一改对梅氏一族的厌恶。
清莲国主的身份,与白云庵主也算不得冲突。
在神洲西部的佛国“明驼王朝”。
皇室本身甚至就是佛门祖庭“大雷音寺”的住持一族。
也不见那几位菩萨、尊者,会因着被世俗的庶务烦扰,就抛开了大道修行。
清莲国和完全倚赖国主权威运作的铃兰、西华等国不同。
早就建立起了一套成熟的政治体制。
就算师妹接位后,从此不出庵门一步。
由莲城十三家的望族家主理事的莲王寺议会,也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
至少总比眼看着梅坚石继位后胡搅瞎弄。
甚至不自量力地鼓动国家机器,为白云庵下绊子为强。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在于如何说服师妹接受梅常洛的遗命,将国主之位拿到手再说。
妙清瞥了一眼临时改变主意,与师姐妹俩一同回乡的柳思思。
这个人,是不是早就预料到前任国主会在近期死去。
才起意回到清莲,想要借着十三家之一云锦柳氏家主的身份,在国内有所动作?
与公认会接过缺月山人衣钵的“百无禁忌”莫无忌不一样。
柳思思只是山人的不记名弟子。
既没继承缺月山的可能,在大道上恐怕也走不到薛清卿或温乔的高度。
继而将目光聚焦于世俗事务,是全然合乎情理的。
问题是,妙清并不确定柳思思是否真的是值得妙玉信任的盟友。
以师妹近乎没有的政治智慧,跟柳思思这头小狐狸比拚。
跟一个手持小锤子的幼童,踏上擂台跟一州拳王刚正面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妙清坚持与铃兰使团同行的原因。
沈澄同样是她至今仍没看透的妖孽存在。
在关键时刻,或能借力作为制衡柳思思及其身后缺月山的力量。
她有预感某一天,或许她会后悔当下驱虎吞狼的愚行。
但此时此刻的妙清,早就没有了步步为营的底蕴了。
马车后方,铃兰军旗飘扬之地。
严明乐勒马山丘,意气风发地放眼山丘之下的连绵青翠之地:
“素闻清莲是缺月州最为富庶繁荣之地。”
“没料未见莲城中的繁华风貌,光是城外鱼米之乡、千里青原,已是教人快慰平生。”
后头,沐小丽却颇有拆台意味地幽幽说道:
“话是这样说,可是乐姐心中真正想要见识的,却是‘珈蓝洞’的无限春色吧?”
严明乐放肆大笑:
“一场来到,自然不可不品尝全缺月州最大的青楼。”
“听小公主说,咱们的沈侯对南洋歌姬很有兴趣。”
“到时候,我们既是他的护卫,一定是要跟进去见识一下的。”
她转首向不远处的杜铜轩道:
“轩哥,你说是不是?”
平素总是一脸正经的杜铜轩,闻言也不禁微微翘起嘴角。
只是瞥见沐小丽嘟起小嘴的委屈神情。
便面色一正,把刚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什么南洋歌姬,乱七八糟的,如何能与我缺月州本地的美人相比。”
“沈侯,你也不必在意她们的胡话。”
位处大旗之下,身披纯白武师袍,头戴金玉圆环的沈澄面无表情:
“咱们这次前来,是为了国家公事,怎么能偷偷跑去青楼玩乐呢?”
“就算非得到珈蓝洞一趟。”
”那也是为了学习南洋方言,为我国日后的南下大业作好准备。”
“至于那位名扬一州的‘柔嘉丽姬’,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艳丽动人。”
说着,他脸上也泛起笑意:
“那自然也是得作为最高层次的军事机密,亲身前去打探一下的。”
听到这话,严明乐哈哈大笑。
沐小丽鼓起的脸颊更涨了。
就连杜铜轩的眼里,也有了一丝少见的笑意。
这三人被沈澄双拳打服,虽然仍决计称不上心悦诚服。
但愿赌服输,暂时作为沈澄的仆从行事,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的苦差。
更何况,沈澄言语虽然隐晦。
可也表露出令三人喜闻乐见的隐藏讯息。
这次出使清莲国的铃兰使团,暗地里还肩负着不可明说的重大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