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行走在绵延无尽的黑暗之中，看不清脚下的道路，周围也没有熟悉的追随者，安静得令人恐惧。

    拨开重重迷雾，他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一束光亮，隐约能看见一个镶满璀璨宝石的王座，一个模糊的身影手肘支撑着头，明明没有任何阻挡，他却如何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随后，他丧失了知觉，断裂的四肢漂浮在他周围，黑暗散去，他处在一片无尽血海之中，堆积成山的守望者尸体里有他熟悉的面庞，他感到血流将什么东西带到他面前，低头看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银白发丝。

    “不！”程言从梦中惊醒，壁炉中的干柴劈里啪啦作响，温暖的火光包裹着他，才让他微微缓过神来，原来只是个噩梦。

    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地底的糟糕环境一如既往，离上次三城会议已经过去几日，魔兽入侵突然消停下来，从那次大量头领级进入防线后，一连数日，没有任何魔兽进入屏障之内，宛如暴雨到来之前的平静。

    郭凯俊体内的那只恶魔告诉他们，天空中盘旋的影雀是珀尔的眼，若是诱杀掉影雀，他们便不会受到诅咒的影响。

    需要收集红发牧魂人的血液、晦夜蟒王的鳞片、暗礁人鱼的眼泪，再加上七种魔兽的肉混合，制作能吸引影雀的食饵，才有机会让它在地面停留，这也是杀死它的最好时机。

    程言苦笑，全是些没听过的东西，要去什么地方寻找，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对抗，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穿衣起身，摸着扎手的硬胡茬，不用镜子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形象，青涩青年短短十几日就蜕变成了邋遢大叔。

    “不能让人类把希望寄托在个人身上，重新建立体制、市场，让每个人有所收获，让他们意识到是在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全人类这种大义而活，才能让他们重拾希望。”

    “让季瑗莙雕刻一批以分、徽为单位的精铁硬币，面值从低到高为1、5、10，10分硬币为1徽，以后各项岗位不再发放食物，日常生活岗每日3分硬币，防线战士每日7分硬币，队长和护卫每日1徽硬币，一人份食物定价为1分硬币，让人们获得资产得以储备，增加他们对改善生活、增加个人财富的想法。”

    “我知道信誉货币的发行难以令人接受，不过当前时期，必须强制执行，防线战士的高额工资也会让更多不愿战斗的觉醒者加入前线队伍，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提高人们的积极性。”

    “让仓库管理那边的负责人进行统一调控，我见过那滑头小子，会计专业的是吧，嘱咐他找人负责每日的资源交易事宜，先弄个简易市场看看形势。”

    “最后，再次看见你真好，紫诺。”

    听到程言喊声从隔壁赶来的叶紫诺，还保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见对方安然无恙，她笑靥如花：

    “我也是，领主大人。”

    城内有条不紊地推行着程言的新命令，白常乐突然觉得，加入防卫队似乎也不算一件坏事，经过几天的休养和训练，他已经从死亡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掰起指头盘算着，完成三个小时的训练任务后，自己还能去接一个搬运工作再赚一笔，哪怕是半天工资折半，那也比以前干完活在自己的棚屋里干躺着强。

    “一等战士白常乐！出列。”

    “噢，噢，教官你叫我？”白常乐正想着把钱藏棚屋上的茅草里还是埋在木板床下，被李成钢从幻想中叫了回来。

    “训练时走神，出去跑三十圈。”

    “啊？可是...好吧。”李成钢好像说得没什么毛病，让白常乐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提了下松弛的裤子，老实跑圈去了。

    “新制度下来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毛躁，我不管你们训练结束后要去做什么，训练时就给我打起一百倍的精神来，谁要是再走神胡思乱想，自觉出列跑圈！”李成钢愈发有教官的样子。

    “今天我们讲Z区的形势，大家都知道，整个地窟是一个圆形，Z区位于最边缘的位置，处在最靠近屏障的地方，担负的任务也最重，另一边A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B城作为Z区的核心城市，不允许失守！”

    “我们拥有能够无限复活的天然优势，那些听到制度更改加进来的新战士，记住，不能让魔兽越过防线，哪怕拿你的身体去堵、去挡，也要给我守住！”李成钢唾沫横飞，多看了那十几名新战士一眼。

    “特么的听老子一个人说是吧，给点反应啊！”

    “好的，教官！”众人声音洪亮，整齐划一，算是有了点正式队伍的样子。

    ......

    另一边的地窟要道，一名壮汉背着缩在茧里的王羽，脚步飞快，他看着地窟中大差不差的环境，忍不住挠了挠头：

    “老大，我们好像迷路了。”

    “真是的，也没人设个路标啥的，”王羽嘴里嚼着从B城补充的风干肉，“啊，我想到了，快把我们的特殊道具拿出来。”

    “老大，我们真要用那玩意吗？”壮汉显得有些迟疑，这是他第一次质疑王羽的决定。

    “别废话，肉丝塞牙缝了，快拿出来先给我剔剔牙。”王羽有些烦躁，用舌头去顶，怎么也弄不出来。

    壮汉从怀里摸出一根削尖的木棍，先是帮王羽剔了牙，随后将其放置在地面，任由它倒下。

    “看到了吗？往木棍倒下的方向走，这种时候啊，就得用一点玄学。”

    一个小时后，使用过四次玄学过后，壮汉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老大，我有种感觉，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啊。”

    “那没办法，梦里没有这个场景，还好我们的食物足够充足，待个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王羽淡定地说道。

    “老大，我好像有点困。”壮汉甩了甩头，想强打起精神，困意逐渐袭来，他面容朝地倒去，身后的茧滚落到一旁。

    “呼，停，呼呼，停下来。”王羽朝一个方向吹气，试图停下越滚越远的茧壳。

    “让我来帮帮你吧。”一只黑靴子踩在茧上。

    停下来的王羽扯开嘴笑道：“谢谢你啊，教会的神甫先生。”

    “我说一路过来怎么没等到你们这群人族败类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王羽打量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一众黑袍人，“3...7...17。”他数了数：

    “整整17个人类叛徒来截杀我一个可怜兮兮的柔弱帅男，我好害怕啊，程言，程言，救救我啊！”王羽大声叫道。

    “王先生，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你的梦难道没告诉你，教会也是为了人类，只不过方式不同。”黑袍人蹲下，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不打算杀你，只是想帮你，成为全人类的王。”

    “主教老头没把名单刻在你的屁股上吗？帮我？程言才是你们的备选人吧？”王羽讥讽道，似乎忘了自己正被17个黑袍人包围着。

    黑袍之下，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咬牙说出的话能听出他并不是很高兴：“你好像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贞德又造出了什么新鲜神具，让你们这么自信，敢来拦我？”王羽可不在乎对方高不高兴，叽叽喳喳话语没完没了。

    “不需要神具，我一人就足以送你去见阎王了。”黑袍人一脚踢起茧壳，长袖下利爪刺出，插进茧内。

    “道貌岸然的小丑，纠正一下，阎王是龙国的东西，你这个偷国的贼，凭什么这么说？”被刺在半空中的王羽依旧不忘嘲讽，“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和宙斯，五五开！”

    茧壳破裂，破布炸开，王羽身前，一道粗壮的雷霆缠绕在那只皱巴巴的利爪之上。

    雷霆顺着利爪，逐渐缠绕黑袍人全身，他的身形一闪，出现在王羽后方，轻松脱离了雷霆形成的锁链，他不再大意，向右侧的黑袍人作出手势，一面镜子放在了王羽面前。

    “诡异妖镜，会复制你的全部能力，造出你的阴暗面，并且听从镜子持有者的命令，还算满意吗？这为你量身打造的神具。”

    黑袍人再次躲过一道闪电，他先前停留的地面出现一道焦黑。

    王羽一撩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走出来，他不由得称赞：“确实是一比一的帅啊。”

    “哼，只会逞口舌之利。”黑袍人齐齐后退，给两个王羽空出场地。

    “再次提醒，偷成语也不行！”王羽一道雷霆锁链把一名黑袍人拽到身前，“神具的唯一性决定了，他们不具备你那种瞬间移动的能力，你们教会不是喜欢替人洗涤罪孽吗？”

    “唔，我想想嗷，第一罪，偷别人国家的东西！”

    雷霆锁链猛然勒紧，耀眼电光闪烁片刻，王羽松开手里的焦炭，转头，势如真正的雷神转世：“第二罪，以下犯上，偷了东西，就乖乖低下头当条好狗，别总是跳出来反咬主人一口！”

    “王羽，你还杵在那干嘛，快杀了他！”手持镜子的黑袍人命令道。

    复制体王羽扭了扭脖子，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不愧是我，连出场都这么帅。”

    下一秒，雷霆在他脚下成为助力，虽然比不上神具的瞬间移动，但暴起的速度已经远超全速度属性的天赋者，复制体单手扯住雷霆锁链，下扫腿，王羽一个没注意，被扫倒。

    “连倒地都是帅气逼人。”复制体发出赞扬。

    “扫腿动作干净利落，我承认你的帅气了。”王羽单手撑地回应道，一道雷霆将他托起，他望着眼前那张每天都会在镜子面前看上百遍的脸，招了招手：“来吧，我喜欢和完美的男人过上两招。”

    “我欣赏你的勇气。”复制体挥出一记右拳，被雷霆锁链阻挡后，他顺势握住锁链的一端借助锁链的挥动将自己抛起，雷霆在右拳积攒，越聚越多，周围的碎石被带起的风势吹动。

    下方的王羽不但没躲，同样效仿复制体积攒雷霆：“这招很帅，抄了！”

    两道雷霆对轰，逸散的余波将碎石碾成齑粉，黑袍人皆双手化爪挡在身前抵挡，他们的衣着被扩散的雷霆撕裂，连为首之人身着的神具，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他感到不妙，逐渐失去了对神具的感应。

    他抓起身边的同伴，让他们替自己阻挡剩下的余波，靴子在地面磨蹭，失去神具的联系让他感到不安，他准备先行撤退。

    雷霆碰撞炸裂的光芒中，两道锁链飞出，一道飞向镜子，另一道栓住为首黑袍人的脚踝，王羽拿着镜子，嗤笑道：“确实是替我量身定做的，噢，忘了告诉你，是我让贞德做的这面镜子。”

    “往哪跑啊神甫先生，我可没办法对着自己那张帅脸动手啊。”复制体扯动锁链，将黑袍人拖回，下方重心不稳导致他跌倒在地面，神具彻底碎裂，露出他那张偷国民众的标准脸庞。

    “果然是科技感十足啊，不过比我这原生的帅脸差上十万八千里。”复制体抖动锁链，让黑袍人飞起又迅速砸落至地面，牙齿崩落，鲜血横流。

    “现在看起来就顺眼多了。”王羽点评道，锁链飞出将其余惊慌失措的黑袍人缠绕在一起，尽数电成焦炭，他来到满脸鲜血的黑袍人面前，出气似的一脚踹在对方的脸上：“我来告诉你的第三罪，没有自知之明，你觉得另一个我就能杀死我？他长了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

    “最后教你一句我们这边的话吧，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

    雷霆化作尖锥，狠厉刺下，王羽是不可能留他们性命的，他和贞德有过交集的秘密，他自己知道就好，不然，怎么玩死教会那群可憎之徒呢？

    随着黑袍人死去，周围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散去，另一条道路显露出来，王羽哼着小曲，拍了拍壮汉的脸：

    “起来了，我们回家。”

    “额...老大，我不知怎么，睡过去了。”他拍着自己脸上覆着的灰土，不可置信地再次揉了揉眼：

    “我一定还在做梦，怎么会有两个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