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把恩格鲁的遗体轻轻放在地上，脱下大衣盖好，然后起身盯着从广播塔高处跃下的矮小身影。

    老头佝偻着腰，阴恻恻的说：“这一纪元的所有人生来都是负有原罪的。待真主归来之日，便是审判之时。蒙主荣恩，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了我家苏菲，那个牵着它的女孩和妮儿是如此相似。这一定是真主给我的启示！”

    他双手高举着仰头发出狂吼：“我的女儿，将会在真主的祝福下和我团聚！”随后看向克里斯二人，眼睛里快要榨出仇恨，“而你们，竟敢破坏我向真主的献祭。该死！全部都该死！”

    “疯子！”莉莉丝一把抹去脸上混着的泪水和血水，眼神变得坚毅，“我以守夜者之名，剿灭梦靥！”

    “尼尔！你真的该死！”克里斯盯着尼尔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二人蓄势待战。

    “哈哈哈！”尼尔狂笑着从贴身暗袋里抽出一个卷轴，沙哑的嗓子念道，“星球初始的执掌者，真实人类的引领者，被窃取历史的所有者，崇敬的主啊！请赐予您罪过的子民力量，消除异端！”

    随着卷轴的打开，他的精神变得有些狂乱。

    “小心。”莉莉丝提醒道，“从刚刚的对抗中看，他有二阶的战力。”

    “嗯。”克里斯郑重地点点头，视线紧紧锁定着尼尔。

    二人说话间，尼尔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

    只见他的衣服下，几个突起此起彼伏地骚动着，裸露在外的双手皮下肉蚓窜动。一双眼睛变得通红肿胀，仿佛要从眼眶中挤爆出来。

    一股让克里斯熟悉的扭曲感和恶意感从尼尔的身体中散发……浓聚……再渐渐消散。

    “现在恐怕不止了。”克里斯看着面前从疯狂和变异中重归平静的尼尔说道。

    [还是不需要我吗？]脑海里响起林辰的声音。

    像极了伊甸园的蛇，克里斯暗骂道。可即便如此，这一次他犹豫了。

    一方面，把身体交给体内未知的、尤其是明显与邪神污染有关联的灵魂，搞不好情况会十分糟糕。

    另一方面，从之前的战斗情况分析，尼尔一开始的战力应该和莉莉丝差不多，但打斗中显露的心机显然比莉莉丝深不少。加上新出现的状况，现在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在我或莉莉丝面临死亡威胁时，你可以接管我的身体。]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这个对他来说最为保险但艰难的决定。

    [成交，小狐狸。]脑海里的声音黯去。

    “小家伙们，冒昧问一句。”尼尔直起了身，不再显得佝偻，面露狠色，“可以送你们去真主面前忏悔了吗？”

    “准备好——个鬼！”克里斯和莉莉丝对视了一眼，心有默契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分两侧往尼尔攻去。

    克里斯手执洞察者之眼奔跑起来。

    他在之前与尼尔的交锋中就发现了这根手杖坚韧无比，配合源素强化的手劲进行敲击应该能造成一定伤害。莉莉丝那边应该还会使用右手棍击，左手外放源素的战斗方式。

    两人虽然战力上比不过尼尔，但配合默契的话说不定也有取胜之机。

    但莉莉丝还可能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关键时候要靠洞察者之眼的另一个功能。

    保持高速移动的克里斯心中快速盘算着。

    “小伎俩。”尼尔冷笑一声。

    他右手一挥，“疾风！”一股无形的狂暴力量朝克里斯撕去。

    左手向前擒握，“束缚！”隔空抓住了莉莉丝砸下的变长的棍子。

    克里斯一个侧翻勉强躲过源素形成的狂风，风刃将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削去了一角。

    躲闪之中他察觉到了与莉莉丝正面交锋的尼尔略略勾起了嘴角。

    只见莉莉丝右手棍击受阻，左手随即作手刀状劈向敌人，“利刃！”

    手刀在尼尔面前划下，削下他额前一缕白发，却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外放源素将其切割。

    糟糕！他能影响莉莉丝外放的源素！三阶心理学家！克里斯心里一惊。

    尼尔对着近在眼前的莉莉丝嘴唇微张，发出晦涩的音节：

    “TOCH……”

    莉莉丝心脏猛地一沉，浑身腾起一股莫名的强烈危机感。

    “啊！！！！！！！”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炸裂响起，盖过了尼尔的声音。

    莉莉丝反应过来，迅速松开棍子向后倒跳，与敌人拉开距离。

    “啊！！”克里斯重新封住了洞察者之眼的嘴巴。

    这尖锐的声音对耳膜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但也因为如此，才能让莉莉丝免于受神秘文字的污染。

    一波合力进攻未遂的克里斯和莉莉丝从刚才的危险中脱离，几个后跃再度拉开与尼尔的距离，侧身互相靠近。

    才明白刚才具体处境的莉莉丝浑身冷汗。

    不擅运动的克里斯则气喘吁吁，哈着热气。

    克里斯看了看天，心里有了盘算。

    他细声朝莉莉丝道：“分头逃跑拖到天亮。骚动会引来关注，我猜他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

    莉莉丝点点头。

    “小家伙们，是想要逃跑吗？”尼尔桀桀笑道，“克里斯医生，我的心理学知识虽不如你，可你们的动作都暗示着退却呀。”

    被洞察想法的克里斯心中一惊，大喊一声：“跑！”

    没等他转完身，一阵剧痛从太阳穴传来，视线逐渐模糊。

    倒下之际看见莉莉丝已经昏迷在地。

    三阶心理学家的精神冲击……克里斯还没完全丧失的意识蹦出的模糊念头。

    视线里的大地横了过来，眼前蒙上了一层雾。

    一个身影慢慢接近。

    看不到脸的瘦小身躯……

    逐渐接近的麻布衣服……

    近在眼前的破烂裤子……

    很快，克里斯视野中只剩下了穿着麻布鞋的脚。

    尼尔来到了倒着的克里斯身前。

    他趴了下来，歪头贴近克里斯的脸缓缓说道：“克里斯医生，放心吧。你死了后，我会把你妹妹也献祭给真主的。”

    又舔了舔舌头露出狞笑，兴奋让声音微微颤抖：“不……我改变主意了，在献给真主之前我要好好疼爱她，弥补我没来得及疼爱妮儿的遗憾！”

    恨！

    尼尔话语点燃了克里斯疯狂的情绪，翻滚着的滔天恨意淹没了他。

    克里斯快要把牙齿咬碎了，手紧紧地攥成拳指甲陷入手心，下一秒似乎就要暴起将眼前之人撕碎。

    但事实上，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整个人瘫倒在地，手指无力地张开着，嘴巴也微张着滑落一丝口水。

    很快，充满着无力感的他被深深的恐惧吞没了。

    [唉……]脑海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我都快被你的情绪冲溃散了。]

    林辰！最后的救命稻草！

    克里斯在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刻，用尽力气在心中怒吼：

    [我把一切都给你！毁灭他！]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