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来到费瑄在京师小院的门口，李正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扣响院门之后，不自觉的朝身后瞅了瞅。

    然后，那个穿着仆役服饰，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的家伙就呈现在了李正的目光中。

    看着这家伙一副猥琐的样子，李正就觉得膈应。

    “进去了，你老实点，别TM乱看，老子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的，你要是坏了我的事，小心我一脚废了你丫的。”

    “放心，爆蛋兄，我不想进宫……，抓紧抓紧，我还想看看到底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咔嚓！”

    房门被打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从房间内走出，看到是李正之后，连忙上前。

    “李公子请进，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多时！”

    三步并作两步，李正以及伪装成仆役的朱曦迈步入内。

    入门之后，李正还没怎么样，然而朱曦却瞪大了眼睛，直接楞在了当场，直到身后的另一名仆役催促，才连忙跟随前进行。

    相比较抚宁候府，费瑄这宅院的面积并不算大，只有三进，只是堪堪比李家稍微大了一点。

    几十息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费府的正厅，此时此刻，费瑄一身正装，正襟危坐，看到李正前来，也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

    直到李正迈入正厅，费瑄才缓缓的起身。

    还没等李正开口，甚至没等李正走到正厅的中央，费瑄直接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李公子这是有何贵干呢？”

    我擦来！

    这老家伙什么意思！

    上门告密的时候，要多有礼貌就多有礼貌，要多有礼节就多有礼节，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拜帖都收了，门房也很热情，这怎么见面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懵逼归懵逼，愕然归愕然，李正还是从今天这不正常中读到了一些东西。

    要知道，费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在整个京师因为自己和项经的械斗，而风声鹤唳，文官和阉党之间马上就要刺刀见红的关键时候，敢打着感谢的名义，跑到风暴中心的阉党外甥家里，足见这家伙，心细如发，胆大包天。

    不露痕迹，不动声色的把核心信息传递出来，更说明这家伙心思缜密、老谋深算。

    如果他真的不想见自己，完全可以不接受拜帖，但是他既然接受了，那显然是愿意见的。

    从拜帖回复的速度，以及门房老头的态度，对于自己的到访，费瑄这老小子显然不仅仅是愿意见，这明显是望眼欲穿啊！

    再往里深琢磨一下，从装束，到动作，再到言语，这如果不是精心设计好的才怪！

    最简单的证据，接受自己这样一个还没有官身的小辈的拜访，真的需要穿官服么，真的需要正式到这个程度？

    这TM明明就是在演戏，而且一定要等自己到了才能演！

    至于演戏给谁看，这就不好说了，但是李记得费瑄说过，他是江西人。

    现在这样一座三进的院子，在有女眷的情况下，没有七八名仆役、丫鬟是绝对撑不起来的。

    他一个江西人，就算家里有钱，也不可能所有的仆役都是江西带来的吧。

    根据厂卫的惯例，朝廷的官员，一般都是有坐探的，费瑄府邸之内是有观众的见证的。

    至于费瑄到底想干什么，静静的等下去，很快就揭晓了，只不过费瑄开口了，自己终归要说一句什么，要不然，费瑄这戏也没法演下去啊。

    “费先生，您这是……”

    果不其然，一句话还没说完，费瑄那边直接开火了！

    “你这登徒浪子，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这里是某家的家宅，不是那烟花之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费某虽然……但也知道礼义廉耻，铅山费氏更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做如此有辱斯文之事，此事休要再提！”

    “！！！”

    饶是李正有心理准备，能听明白对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激怒，或者假装激怒自己，也被这话气的够呛。

    你TM在说什么！

    老子干啥了，怎么就有辱斯文了？

    这TM跟烟花之地，礼义廉耻有毛线的关系？

    好吧，之前的那个李正确实跟着朱曦没少去青楼，但是那都是真的去听曲，吃果盘好吧，朱曦这勋二代喜欢请老子去青楼听曲，吃果盘你TM管得着么！至于被你骂到这个程度么？

    你不就是想让我配合你么，好，没问题，费瑄声音还没有彻底落下的时候，李正眼睛就瞪了起来，同时伸手指向了费瑄！

    好你个费瑄，你给我等着，如果今天你最后不能给我个交代，老子李正一定让你丫的后悔。

    真TM当老子这锦衣卫（没上岗）是hollykitty么？

    “费瑄，这些话，你可敢再说一遍！”

    看到李正的动作，听到李正的话语，李正明显的能看到费瑄朝自己点了点头，面容是怒色不假，但是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嘉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再说一遍又如何。”

    “不要以为尔等蒙蔽了圣听，就可以只手遮天，就可以为所欲为，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话说的是义正言辞，形象是铁骨铮铮，但是就在这义正言辞的同时，费瑄的动作也毫不含糊。

    说着，费瑄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霎时间，茶水，瓷片飞溅。

    只不过，伴随着伴随着茶水和瓷片的，还有费瑄变魔术一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一尺见方用硬纸做成的小盒子。

    看看到小盒子的一瞬间，李正迅速用余光扫视两侧。

    果不其然，正厅之内，除了费瑄和自己之外一个人都没有，至于身后，自己进门之后，那位老门房已经将门关上。

    然而，就在李正准备捡起纸盒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然而抬头环视之后，却没有发现问题，抬头看了看费瑄同样没什么异样。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今日就算撞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向你等阉党低头！”

    这是在催自己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当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这么一个老狐狸，应该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于是，李正微微侧身，将落在脚边不远的小盒子拾起来，不动声色的放在了袖中。

    “费瑄，你给我记住，今天的事，没完！”

    放完狠话，李正转身，嘭的一脚把门踢开。

    然而，李正迈出房门的一瞬间，费瑄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有救命之恩，又能如何，我费氏之女，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阉党！”

    这句话一出，李正差点直接仰面栽倒，他终于知道了费瑄老狐狸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李正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借口，但是这TM……那一瞬间，他有直接弄死费瑄这个老东西的想法。

    然而，………………

    李正离开大约几十息之后，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出现在了费瑄的身旁。

    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姣好的面容，微红的双颊，两侧微垂的垂桂髻，再加上碧绿衣衫，将少女的羞涩和灵动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正刚刚感觉到的目光，就是来自这一位少女。

    “伯父……”

    “看到了？”

    “嗯……”

    “感觉怎么样，跟你想象中的一样么？”

    “嗯……”

    “只是，伯父，这样真的没问题么，李正的风评本就……“

    “要不是风评差，我还不会用这个办法呢！不这么说，怎么告诉李正这小子，我费家那位被他救过的姑娘正惦记着她呢！”

    “可是，伯父，这样他不会误会么……”

    “放心吧，李正可不是个笨蛋，这小子聪明着呢，今天这架势可不是谁都能接的下来，这小子不但接了下来，还配合的如此之好，也不愧是我费家明珠的眼光。”

    “伯父……”

    “放心吧，如果不是认真的调查，我又正好在刑部观政，如何能发现近十年前的案卷！”

    “如果不是见到了那份只剩下一页的案卷，知道了昔日李瑞可能遭遇的东西，我又怎么会专门去调查李正这小子！”

    “如果不是认真的调查，谁敢想这小子替别人背了好几年登徒子的黑锅，实际上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劣迹！”

    “如果不是发现了这小子没有什么劣迹，又知道了昔日李瑞的遭遇，我怎么会冒险在风口口浪尖去李府。”

    “不去李府，我怎么会知道这小子其实是在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行，知道了这小子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所以啊，妍儿，这一切，时也，命也！你就安心的等着这件事过去之后，李正上门提亲就好了，至于你爹那边，我去说！”

    ………………

    等侄女费妍，离去，费瑄脸上的笑容也彻底隐去，而是严肃的看向了远处。

    有些话可以对侄女说，但是不是什么话都能对侄女说。

    至少，自己这样做的真正理由是不可以说的，一旦真的说出去，那么铅山费氏大概率直接烟消云散了。

    “李正啊李正，能做到这样我也算尽力了，剩下的就看见你自己了，但愿你小子够聪明，因为我费氏真的不会将闺女嫁给一个真正的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