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来到费府的时候，费瑄已经烫好了一壶来自家乡的李渡，摆上了几个小菜，正自斟自酌。

    对于他来说，一切就大功告成。

    到了这时候，甚至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等到明天晚上东厂、锦衣卫的探子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传回去。

    面对几乎连滚带爬冲进书房的白发门房，已经微醺的费瑄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怒斥。

    费福虽然只是奴仆，但是他却是自己祖父时代的奴仆，从跟随自己的祖父开始，在费氏整整一个甲子，陪伴了铅山费氏整整四代人。

    “福伯，怎么如此的惊慌，出什么事了。”

    “老爷，李正来了！”

    “李正？哪个李正？请他正堂歇息，我换一下衣服，稍后就到。”

    微醺的状态，迷离的眼神，不以为意的答复，费福知道，自家这位进士老爷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来的是谁！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府门之外已经人山人海！

    费福虽然只是一介仆役，但是跟随费氏几位主事人走南闯北终究是见识过一些东西的。

    那个李正可是来者不善！

    “老爷，是今天午后，刚刚来过府里的那个李正！”

    “你说什么？李正来了？”

    “是的，老爷，他不光来了，还要你去见他！”

    去而复返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让自己去门口见他，这个自己手里的小虫子，竟然如此的猖狂，在酒精的刺激下，费瑄在这一瞬间勃然大怒。

    “他当他是谁，就算是他那权阉舅舅，也得给我三分薄面，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手中的酒杯被直接扔到了地上，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让他给我滚进来，本老爷如果心情好了，或许……”

    “老爷，他让我转告你一个名字，杨士伟！”

    杨士伟！

    李正这个小老短是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汪直可以知道，因为这是自己传递给汪直最核心的信息，这一瞬间，冷汗开始直冒，脊背开始发凉，这一瞬间，酒直接醒了。

    “老爷，我刚才还看见，宅院之外的街道上还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原本就非常不安的费瑄，这一次更是心乱如麻。

    整整半刻钟之后，费瑄终于下定了决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他真的敢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那么也绝对会让他付出惨痛到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费伯，等我更衣，然后去会会那个小老短！”

    ……………………

    “福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么，怎么这么急匆匆的。”

    “小姐，李正来了！”

    “李正来了！”

    和费瑄不同，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费妍白皙的脸色瞬间泛起红光，胸中的小鹿更是砰砰直跳。

    年芳十六，正值青春年华，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然而，骑着白马而来的不一定就是心目中的王子！

    而那个并没有那么光彩夺目的少年郎，却在生命垂危的时间，从白马的马蹄之下把自己救了下来。

    还没等费妍再询问什么，嘭的一声传来，费瑄的房门被打开，一脸愠色的费瑄从中走出。

    看到费妍之后，费瑄强挤出一个笑容，嘱咐费妍好好休息之后，快步离去。

    然而，费妍并没有如同费瑄的要求一样回房休息，而是带着侍女，缓缓的跟了上去。

    ……………………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关闭了接近一刻钟的费府府门被打开，一身官服的费瑄，正义凛然的出现在了门前。

    看到门外的人山人海，费瑄的心中就是一惊，然而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片刻的功夫已经恢复了安定。

    看到费瑄出门，李正迈步上前，依旧按照晚辈对长辈的礼节行礼。

    李正的行为，让费瑄迷惑不已，然而在不清楚李正真正目的的情况下，心虚不已的费瑄既不敢怒斥，也不敢直接让李正胡言乱语，于是抢先开口。

    “不知道，李公子此番到访，有何贵干？”

    “不知道，费先生之前的话语可还算数？”

    对于李正肯定的话语，可能的行为，可能的目的，费瑄做了充足的设想，然而李正既没有提那该死的杨士伟，更没有做威胁。

    事实上，不仅出乎意料，不知道李正的目的，就连李正说的是否算数的是哪句话他都很懵，自然不可能给出答案。

    看着费瑄从气势汹汹走出来，变成一脸懵逼，李正的脸上挂上了浓浓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完全懵逼的情况下，费瑄用最快的速度理顺了思路。

    就在他张开嘴，至少把场面应付过去的时候，一直恭恭敬敬等待的李正突然转身，直接把费瑄晾在了原地，刚刚有了思路的费瑄再次宕机。

    而李正则朝着费府之前的百姓拱手行礼。

    “各位父老，叔伯，在下李正，家父李瑞为宣威营……，家母……，家舅……，十日之前，我与费氏之女费妍偶遇……，当日……白马受惊，李正不得已出手……，不想一见倾心，自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只愿……”

    为了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李正、朱曦提前安排的人还专门站在了合适的位置，成为了人形喇叭。

    英雄救美本就是民间最喜爱的戏码之一，经过了李正的微调和艺术化处理之后，更是引人入胜，随着李正的故事展开，原本喧嚣的街道随着李正的声音变得安静。

    听着李正的故事，看着激动的百姓，费瑄终于明白了李正的目的，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做什么，唯一让费瑄稍稍安定的，是那个阉党的门槛。

    然而，费瑄不知道的是，原本应该回房休息的费妍，此刻正站在正门之后，将李正的故事，以及故事之后那一份相思听的是一字不差。

    要知道，这可不是你爱我，我爱你不值钱的后世。

    对于未经世事的少女而言，一见倾心，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杀伤力相当惊人，大庭广众之下更是让效果加倍乃至暴击。

    再加上英雄救美带来的加持，费妍的脑袋已经低垂到了胸前，然而这并不能掩盖住已经通红的面颊。

    “苦思无果之下，今日李正登门拜访，费先生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费氏永远铭记，但是铅山费氏书香门第，费氏之女，不会嫁给阉党！”

    “家舅确为宫人，但是，我请问，费先生，判定一个人的品、行和身份的，到底是看行为还是看言语。”

    李正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费瑄的身上，到了这份上，明知道是坑，费瑄也不得不跳下去。

    唯一让他安心的一点就是，阉党的身份是没那么容易洗刷的。

    “自然是以行动为准！”

    “好！”

    李正要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