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抬轿缓缓落下，柳如云上前掀开帘布微笑道：“大人慢点，小心别碰到头。”

    把魏旭当成残废一样扶下来之后，柳如云十分豪爽的说道：“大人，您是福州知府，这里又不是京城，改明我给你送一台八抬大轿过去。”

    “不必了！”魏旭拒绝了他的好意，知道柳如云这个年轻人没有恶意只是脑子有点问题。

    一句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语气不同意思就千差万别。

    比如黑涩会说你——纹身噶，就是要揍你，蔑视你。

    如果是警察说你——纹身噶，八成是开玩笑。

    “不要总是如此铺张浪费，影响不好，这四人抬我都有点嫌弃，实在是找不到两人抬的轿子。”魏旭十分在意影响，至于吃饭休息，他倒是无所谓，能吃饱就行。

    “大人说的是，日后我一定会让大家多注意。”

    “也不是说不能吃喝享受，你关上门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千万不要和百姓拉开距离，给别人一个笑脸你又不吃亏。商人就不用了，那群人贼喜欢蹬鼻子上脸。”

    二人来到戏台前，台上的戏子正在准备，仆人将瓜果酒水端了上来。

    “大人请先饮酒，厨子们正在做菜。”刘如云起身给他倒酒。

    魏旭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谢，“如云啊！这戏班子，你花了多少钱？”

    “不多，三十万两，正宗的京戏班子。今儿表演的是《杀狗记》！”柳如云伸着头笑问道：“大人，您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呀？”

    “没有啊！”魏旭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道：“我上面要是有人，这探花及第不去做京官，不入翰林，跑去调查官银失窃？跑来这扶贫？”

    柳如云憨笑道：“也对，要是大人上面有人的话，早就把我们干掉换上自己的人了！”

    魏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抓起一把瓜子开始嗑，表情有些怅然的问道：“你呢？”

    “我不像大人这般天资卓越，我考了几次都没考上，在家人的安排下当了一个同治。准备慢慢混上去。”

    “也好，有人照应强得多。但你要记住，官场险恶，要处处小心。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么？”魏旭把瓜子壳放在桌子上，身后突然走出来几个美女给他倒酒，笑脸盈盈，身体也不时往他身上靠。

    “大人，那群该死的奸商狡猾得很，我害怕明天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许景升，我找大人来是想商量商量，这些都是我的美妾，大人若有看上的可以带回去。”

    魏旭转头看了一眼，随后轻轻摇头道：“你自己留着吧，我养生，还指望多活两年呢。”

    柳如云立刻挥手让她们滚蛋。

    妾的地位十分低下，妻子只有一个，需要三聘六礼，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尤其是门当户对十分重要，若是女子家的地位低过男子，嫁妆也比彩礼少，夫家会认为这是卖女儿，打死的事情都有。

    若是女子家的地位比男子家的高，便是出了悍妇，外人也不敢说什么。

    世人皆知戚继光的老婆是个悍妇，却不知道，戚继光的岳父是万户南溪王！

    而妾只有彩礼没有嫁妆，就是单纯的卖女儿，因此地位极其低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想和正主斗基本是鸭子睁眼——大可不必！

    魏旭拍掉手上的瓜子渣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我出生在乡下，逮鱼摸虾，掏鸟窝采蜂蜜都是日常，现在也很喜欢，尤其是钓鱼。但我发现，我的鱼饵很难吸引到鱼群，因此我另辟蹊径，将好酒倒入麦皮中搅拌，用来打窝，你猜我的得到了什么？”

    “很多鱼？我知道，大人是在告诉我，想要钓大鱼就要用好饵料！”

    魏旭轻轻摇头道：“我得到了一顿好打，做窝的时候被我爹发现，那是他最喜欢的酒，很贵，他都不舍得喝。”

    “啊，这！”柳如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之后便问道：“后来呢？”

    “事已至此，丢了浪费，只能给我钓鱼。我依旧没有得到很多鱼，和那些老手比，我屁都不是。后来才知道，鱼群在水中分层，有些鱼喜欢浮于表面，有些鱼沉底，有些鱼在中间。”魏旭双手交叉微笑道：“后来，我得到了很多鱼，多到吃都吃不完。我爹再也没有骂过我，甚至愿意把酒给我。”

    柳如云的表情逐渐震惊，他瞪大眼睛，微微张嘴：“我明白了，人心皆贪，但贪的方向不一样。我们头顶是万岁爷，虽然开海会让万岁爷不高兴，但现在已经设立了交易行，万岁爷只能认了。只要我们能搞好，不仅不会得到惩罚，还会得到很多好处！”

    “孺子可教也！”

    柳如云起身行礼，“多谢大人赐教！”

    “没什么赐教，不过是一些感悟而已。我们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只有颜如玉。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圣人书能让你考到好位置。”魏旭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但只有这个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我本布衣，却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杀狗记》开演，魏旭转头看着戏子们的表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柳如云的心情完全不在戏台上，而是一直盯着魏旭看。

    吃饭的时候，二人将明日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柳如云邀请他在这里暂住一夜，但魏旭以他有老婆，避嫌为由离开了、

    他没有回魏府，而是去知府衙门过夜。

    清晨，雾气沆砀，阳光慢慢驱散晨雾，佣人正在院子中清扫昨晚的落叶，魏旭在院子中打太极拳，他很注重养生虽说只有王八才比命长，但命长是有好处的。

    初墨跑到他面前，蹲在地上不断喘气。

    “何事？”魏旭把她拉起来，轻轻揉着她的肚子说道：“剧烈运动之后不要直接蹲下来，对身体不好。”

    少女红着脸低头说道：“昨晚我爹得到消息，许景升已经联合福州商人们，准备对你展开反击，他们不同意你的政策。”

    “小问题，我自有解决之法。”魏旭接过佣人端来的茶水，吹凉递给她，“慢点喝，还有些烫。”

    他笑的十分温柔，语气也很平易近人。

    初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奶奶滴孙开才，昨晚得到消息，今天早上才说，我若问，肯定会把问题甩在初墨身上，说他昨晚就让初墨来说了，但初墨没来。

    看来，他的心还是在商人那边，无碍，反正无论在哪都一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胳膊还能拧过龙门吊不成？”

    “你在想什么？”

    魏旭转头，吓了一跳，初墨的脸几乎都快要贴到他脸上了，“没什么，只是在想应对之法而已，进来坐吧！”

    此时，魏旭才发现她居然如此好看，和云书那种灵动的小妖精不同，初墨无论是装扮，容颜，气质都更加淑女，显然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鹅蛋脸十分可爱，那一双睡凤眼好似会说话一般。越看越好看。

    进入房间后，魏旭端来水果和花生瓜子，没有八宝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初墨显然是第一次，她低着头，双手死死抓住裙子，看起来十分局促。

    “下个月十二号是个好日子，我们都商量好了，十二号成婚，你的看法呢？”魏旭拿起书本开始翻看，其实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若不是为了考试，这些无聊且没有多大用处的书，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初墨小声说道：“都听你们的，我没有意见。”

    “你可有什么爱好？”

    “女红。”

    “就像我在乡试时的标准答案一样。必须要工整，字也要好看。初墨，未来你我要结成夫妻，不必用这种标准答案来回答我。你我早晚要在各种意义上坦诚相见。”

    初墨鼓着小嘴，一脸娇羞的说道：“没想到，十九岁就中了探花，当了福州知府的公子，居然是个流氓，若是被外人知晓了，不知该如何看你！”

    “坐着看，躺着看都行，若是累了，还可以躺着看。”魏旭放下书本，“他人之见，有何在乎？但你之见，我很在乎。”

    初墨别过头不去看他，“公子这般油嘴滑舌，会讨女人欢心，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吧？”

    “那你喜欢么？”魏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才不喜欢这种男人。”她很生气，毕竟魏旭还没成婚就找到了小妾，不生气才是怪事。

    “拜托了，请喜欢上这样流氓好色还不要脸的男人。”

    “你！”初墨被气无语了，她没想到魏旭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他一向不要脸，做人最大的忌讳就是不把别人当人，把自己太当人。

    “啊！真好呀，终于让你在乎我一次了呢。”

    初墨一惊，随后低下头不再说任何话。

    他起身走到初墨身边，将右手食指放在她脸上说道：“很烫，能抱着这样热情似火的初墨，即便是再冰冷孤独的黑夜，也会很温暖吧！”

    “流氓，大流氓！”

    “多谢夸奖！”

    “大人！”柳如云在外面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