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的终章
时间,1点37分。
帕卡家族私人码头,近海,南风消退,随着桅杆尖端的骷髅旗被海水吞没,三桅船彻底消失在海底,载着一行三人的小木船也已远去,沉默,宁静,大海如往日般缄默。
不知何时,随着气泡涌现,黑影浮出水面,一对猩红的眼珠望向小船离去的方向,随后再次潜入水底,游向南方,将沉睡中的银湖岛远远抛在身后。
因为失去了珍贵的炮弹挎斗,原本还算宽敞的摩托车车座同时被一人一狗所占据,马修握着车把,保持大致的方向,前方视野完全被波波维奇那颗大脑袋所填充。
而你要问这这辆罢工的老旧摩托是怎么前进的,以及速度如何,那就要问问身后推车的两位海上好手了。
“快点推,没吃饭啊!”
“汪汪汪!”
马修和波波维奇都对当前像乌龟般缓慢的速度感到十分不满,共同发出强烈的抗议。
“魔鬼!”
橡木腿在心底呐喊,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遵从的笑容,当他看到右手边的独眼龙嘴上喊着使劲,手却只是轻飘飘地搭在车厢上时,他彻底愤怒了。
“好你个独眼,老子那根木腿都快踩着火了,你跟我玩这出,老子跟你拼了!”
橡木腿一个饿虎扑食将独眼龙摁倒在地,挥出压抑了一晚上的拳头。
“你来真的?”
独眼龙吃痛,膝盖狠狠顶在橡木腿的肚子。
二人你来我往,打成一团。
“喂,别打架啊。”
“喂,给个面子行不行,别打了。”
“喂?喂!”
一人一狗上前劝架,却被过分投入的战斗误伤。
“?”
马修挥出拳头,波波维奇露出爪子。
随着仍旧被斑驳血污包裹的锋刃阻隔在橡木腿与独眼龙之间,拳赛休止。
“您二位坐稳了。”
顶着大包的橡木腿和脸被抓花的独眼龙,迅速从职业拳击手变回了车夫。
“我说没开门吧,你还不信,谁家好人凌晨3点上班。”
“不对啊,我记得这家伙是夜猫子来着,职业精神呢。”
看着店门紧闭的维修工坊,马修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得把摩托停放在门口,作为机械师的老顾客,马修觉得他会明白的。
“咕噜,咕噜。”
波波维奇狗脸拉得老长,持续一夜的剧烈运动过后,它的肚子开始抗议,表达强烈的不满。
“本大爷的蛋糕呢?”
“不是说没了吗?”
“我不管,你答应本大爷了,赶紧去给我买。”
“别狗叫,那店还开不开门都得另说。”
“想打架是吧。”
“蠢狗,忘了头上的包了是吧。”
“呜——”
(犬类喉咙愤怒的低吼。)
“嘿嘿嘿...我说...大人....”
经历疯狂的一夜,看到那个死神般的男人正在和狗吵架,橡木腿也见怪不怪。
即便有人突然和他说,自己是联合工会会长雄鹰的私生子,他也不会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会轻轻点一下头,摆出一副被你发现了的表情。
一人一狗吵得过于热切,没人在听橡木腿说话,一旁的独眼龙捂着嘴,止不住地偷笑。
毁灭吧,都毁灭吧。
“喂,听不懂人话是吧!”
橡木腿的怒吼在冷清的街道回荡,这一声过于响亮,惊醒睡眠质量并不算优质的家伙,身后,好几盏灯火为他亮起。
人狗侧目,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橡木腿身上,又是一盏灯亮起,正好落在他的头顶。
此刻的橡木腿站在了舞台的中心。
“我们能走了吗?”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全然一副,不让走,我也走,要不你就赶紧弄死我的彻底无所谓的态度。
“哦,哦,抱歉,忘了。”
马修一拍脑袋。
“你们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嘿嘿,谢谢大人,那我们走了,走了。”
独眼龙赶忙拉过还在原地僵化的橡木腿,二人随即转身。
“汪汪,汪汪,汪。”
身后传来狗叫,接着马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问,你们谁带钱了?”
“大人您说什么?”
独眼龙机械地扭过头来,正好对上那对笑眯眯的蓝眼睛。
“嘿嘿,我说你们谁带钱了。”
“汪汪。”
一人一狗凑过头来,一脸的奸诈。
“.....”
“路上注意安全,以后不要再当海盗啦!”
看着一人一狗远去的身影,独眼龙握着干瘪的钱袋,欲哭无泪。
“我的一金,两银,十五铜啊。”
独眼龙嘴唇颤抖,似乎没有察觉到一旁的橡木腿,脸上已被杀意所充斥。
“我看见了,上面全有我的牙印。”
橡木腿几乎一字一顿地吐出冰冷的言语。
“嘿嘿,,,木腿,别生气,别生气,破财免灾,咱都还活着不是,命最重要,身外之物,都是身外之物。”
独眼龙摆着手连连后退。
饿虎扑食,橡木腿怒吼着冲锋,二人再次打成一团。
凌晨的街道,惊醒的住客们用手拄着窗户边沿,托着腮,静静欣赏这麻木生活中突然的插曲。
矮熊酒馆
酒馆老板又把拖把往铁桶里蘸了蘸水,将地板上最后一抹血迹消去。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满意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碎裂的玻璃瓶,被分解成木板的桌椅,从地板墙壁扣出的子弹,这些都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对了,还有那些尸体,将他们一个个推下悬崖,实在是费大功夫。
(那些尸体上倒还有不少钱。)
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生活就如一辆疾驰的列车,随时都有脱轨的可能,可是只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还有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就都可以从头再次。
对,从头再来。
酒馆老板取出藏在地板夹层,自己珍藏的海草酒,看着其中诱人的琥珀色液体,展露笑容。
这酒可有年份了,是他爷爷留给他的,据说帕卡家还是老勋爵当家时就藏下了。
他找了一套还算完好的桌椅,借着破损天花板洒下的柔和光线,为倒上满满一大杯海草酒,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干杯!”
他冲着前方的虚无祝酒。
虚无却不是以虚无回应。
“干杯!”
门口传来男人突兀的声音,接着是狗叫。
一人一狗走了进来,男人那张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地脸出现在他眼前,并笑着开口。
“老板,来杯海草酒,再来两块蛋糕。”
“汪汪!”
玻璃杯从手中滑落,掉落地板,碎裂,分解。
此刻的酒馆老板只剩下一个念头。
毁灭吧,毁灭吧。
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喧闹的岛屿沉入梦境,享受短暂的可贵的静谧。
又有两艘从不同方向驶来的船即将到达银湖岛,为最终的欢宴献上属于自己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