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交织的人
时间——距离发现猪耳朵的尸体还有10分钟。
吞了吞口水,守卫按下了电梯的开关,马修跟随厨师长的脚步将异常沉重的餐车推了进去。
厅门闭合,抛光的金属镜面以拉长夸张的方式倒映二人的形象,马修又将过长的袖子卷了几道,厨师长则抓住两侧的扶杆,支撑自己发软的腿脚。
毕竟,这与做菜无关。
“喂,放松点。”
马修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轻声问询,“上面还有守卫吗?”
“啊.....”
厨师长从恍惚中回转心神,他肯定地摇了摇头,“那家伙不喜欢被人打扰,今天就有人触了他的霉头被罚去检查亭值夜。”
“.....这惩罚确实有些沉重了。”
眼前浮现在雨水中沉浮的尸体,马修喃喃自语,如果换成他,至少会给来个痛快的,让他们体体面面地等待女神的到来。
当然,马修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完全恪守和平主义者的礼节,而且因为戈多交代的是毒杀,要是门口再出现几具守卫的尸体,那就有点违背任务的初衷了。
虽然他对戈多这多此一举的行为十分不解,但没有办法,他现在还是其收下一名合格的员工。
在检查完头顶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和红石仪器的存在,马修从口袋掏出一瓶纯白的药水,挨个打开食物勘探一番后,最终选择了那枚抖动的海草布丁。
这东西体积小巧,不会浪费药水,毕竟戈多也没告诉自己这东西,多少剂量能毒死那头肥猪。
拧开,倒入,白色的药剂无色无味,并未对布丁的美味产生任何影响。
毒杀——隐秘,不为人知。
嗯,没错。
“你真要杀了他吗,他可是德尼·帕卡。”
目睹下毒全过程的厨师长轻声开口,对于这位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灰蓝色眼睛的“好心人”,他并没有充足的信心。
“嗯,当然,任务就是这样交代的。”
马修强忍住抽烟的冲动,看着不断攀升的电梯数字,少有耐心地向男人解释,“我知道你还要在这工作,所以放心,我不会牵连到你,而且对于你那位可爱的帮厨女士,我也许会劫持她,让一切看上去自然而然,你们两位只是意外卷入的小羊羔。”
“叮。”
谈话间,电梯到达顶层,马修活动了下脖子,将面容重新隐藏在高挑帮厨帽的阴影下。
“我和你一起去。”
厨师长语气坚定,他不想再做懦夫了。
“忍着点。”
“什么?”
“我说忍着点。”
还没等男人有所反应,马修的拳头便已精准命中男人的下巴,这一击力道控制极佳,厨师长的大脑轻微震荡,随即,夜幕降临。
将那些一路从那些倒霉鬼身上搜刮而来的钱币,塞进厨师长的口袋,给他摆了一个看上去更为惨烈的姿势,马修满意地打了给响指,将车子推入悠长的走廊,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再见,爱哭鼻子的家伙。”
这是一条连接高塔与主体建筑的空中拱廊,左右齐整排列着缠绕叶状与贝壳纹路的精致立柱,风雨顺着圆拱交错,形成近似喷泉般的离奇景致。
可对于马修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就是两侧风雨的交汇点。
他该拿伞的。
滚轮向前,不多时,红木制成的双扇大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摇摇欲坠的雕花镶板,诉说着这里已经许久无人修缮,也侧面反映这位帕卡家的第一继承人在家族中的真实地位。
“咳....”
清了清嗓子,马修努力组织着语言,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扮演帮厨的角色。
“少...”
眼神跳动,灰蓝色的眼睛看向脚下正从门缝缓缓流出的鲜红血液,北风而至,虚掩的门户悠然开启。
扑面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恶臭,吃剩的腐败食物堆叠的小山映入眼帘,成群的蚊蝇萦绕左右,蛆虫在其中张着口器大快朵颐。
错愕的马修并没有忘记他的餐车,躲避一座座腐败山丘,顺着血迹踏上螺旋上升的小径,在即将到达二层前,他见到了用鲜血欢迎他的家伙。
他认得他,更准确的是他刚刚见过——那位带着谦逊面具的老仆人。
一枚锈迹斑驳的长矛贯穿了他的腹部,前段嵌入腐朽的地板,他双手握住矛身,弯折着腰,等待死亡的降临。
锋刃划过,橡木制成的矛身应声而断,马修稳稳接住了老仆人倾倒的身体。
因失血过多,那家伙的意识已经变得有些迷离,他抓住马修的衣襟,似乎看到胸前用丝线绣着的老友的名字。
“亚....亚伯?”
被白斑侵染的苍老的手更加用力,他想要挣扎起来,可这具将亡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奢求。
“嗯,是我。”
听到老友的声音,老仆人紧绷的面容变得松弛,“抱歉,你说得对,我...我不该心存侥幸,把....玛莎....送...”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急切地呼出最后的话语,“救她....离开这.....离开这。”
松手,垂落,生命尽头。
看向老仆人手指的最后方向,位于三层由粉末幕帘围绕的房间,灰蓝色的眼睛冷了下来。
马修拔出这可怜家伙腹部的半截木棍,合上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点上一根香烟,来到餐车前,拿起装有布丁的托盘,接着便将餐车一脚踹下旋梯,琳琅的美食与那堆腐败之物混为一团。
不过没关系,反正它的主人已用不到这些了。
......
玛莎脚步不断后退,想要与眼前这位赤裸上身的帕卡勋爵长子拉开距离。
这恶心的家伙伸着手臂,身上的层叠褶皱的肥肉随着沉重的脚步止不住地晃动,如同一滩融化变质的奶油冰淇淋。
继续后退,手肘不经意碰倒了床头的玻璃瓶,脊背也触碰到墙板,她已触及这座狭小放进的尽头。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在你小时候他就在你身边,是他一直在照顾你,为什么?”
泪水顺着眼眶滑落,玛莎捡起一片锋利的玻璃,握在手中,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哇...哇....哇....”
听到玛莎的话,猪耳朵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便又怪叫着向玛莎逼近,而就在他那肥腻的鼻孔闻到少女身上的幽香。
双手即将触时,一股突如其来,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其向后倒拽,掀翻在地,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狠辣的拳头便砸向他的面门,嘎巴一声,鼻骨断裂。
冷硬的拳头接踵而至。
一拳,两拳,三拳,鲜血沾染马修的袖口,将那件纯白的制服染得斑驳一片,猪耳朵发出刺耳的哀嚎。
“咚。”
松开猪耳朵的衣领,马修走到床头,越过呆滞的少女,将烟蒂按死在烟灰缸,接着,他便拿着这个分量十足的玩意,折返回去。
对准,狠狠砸下,染血的牙齿于空中飞溅。
“正餐结束了,这是您要的海草布丁。”
马修语气平静,将托盘扣在那张肿胀紫青的脸上。
不得不说,戈多准备的东西效果十分显著,几乎分秒之间,那家伙原本沉重的喘息便开始迅速衰竭。
马修看了眼时间,他在等待那家伙的死亡。
时间——距离猪耳朵的被尸体还有3分钟。
镜头上移,顶层。
侏儒双手无力抓挠着那只钳制自己喉咙的胳膊,因缺氧,他的脸色已变得青紫,因为他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机械师略微松开了手,再次开口。
“你们把它藏哪了。”
“我.....我不知道....”
侏儒艰难开口。
可对早已知晓答案的机械师来说,这无异于在浪费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没有犹豫,另一只手的指尖径直刺入侏儒的后脑,并且不断深入,再有一点,他便让这家伙下半生只能看着木板床上方的天花板,灵魂与对生活的希望慢慢腐烂。
“我说....我说。”
忠诚在死亡前瓦解。
指尖抽离,机械师在等待,等待那家伙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它们都在银....”
最后一刻词尚未吐出,没有得到二人任何关注的实验体已膨胀到极限,接着,他....
炸了。
血红的巨大的冲击波将二人掀翻,本就腐朽的地板瞬间炸裂,书籍,仪器,还有所以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并下坠。
(这时我们也大体知道了这枚炼金药剂的作用了。)
在庞杂之物倾斜前的一刻,马修已怀抱少女,拽着濒死的猪耳朵越至一旁。
烟幕弥漫。
松开抓住猪耳朵的手,指尖已无法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死了。
剧烈的爆炸声吸引了除了密室中勋爵之外所有人的注意,守卫们正在赶来,于2分钟后,发现中毒死亡的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