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下的潜渊者

第四十八章 舞台环境,群众演员。

    这是一个伤心夜。

    陷入情绪漩涡的岛屿似乎仍未有停止哭地的想法,银湖平静不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满涨的湖水已然超过警戒的红线,堤坝上的值班室被刺耳恼人的警铃充斥。

    可惜这里空无一人,仅嚼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培根三明治安放在杂乱的桌角。

    是的,根据帕卡家话事人的命令,所有人都要前往参加猎杀怪物的行动,戴着高度眼镜,见风就倒的银湖管理员当然也不能免俗。

    积蓄,膨胀,涌动,灰白混凝土坝墙内的钢筋在自然伟力的面前,谦卑地弯下了腰,肉眼可见的蛛网状纹路正在墙面迅速蔓延。

    因充盈藻类而变得幽绿的湖水,好奇地翻越堤坝,涌入失去菖蒲绿草根须庇护的松散焦土,令整片银湖区域都有着向烂泥塘发展的良好势态。

    (银湖区域,盆地地貌,银湖位于区域内西北方向的弧形坡,其向下流淌的位置修建有防洪堤坝,而帕卡家族的宅邸则位于盆地的最中心。)

    雨夜奔逃。

    溅起的泥水浸透衣衫,骑兵靴底用于防滑地深厚纹路被淤泥所填充。

    这令身后那如斗牛梗般的影子都放缓了脚步,生怕超过它的主人,那个狼狈地像在奴隶船里暗无天日住了一个月的家伙。

    直至身后再无响动,火炮长才扶着菖蒲停驻脚步。

    固定伤口,勒紧布条,捡起一把亡者不再需要的手枪,退出尚未迸射的子弹,用牙咬开后盖,将其中的黑火药尽数洒在可见断骨的狰狞伤口,

    男人的独臂在身上摸索半天,终于掏出一个银亮的火匣,犹豫片刻,对准伤口。

    清脆之音响起。

    接触明火,黑药被瞬间点燃,皮肉焦糊的难闻味道在空中弥散,火炮长跪倒在地,身体因剧烈地痛苦而抽搐,他已再无进行猫鼠游戏时的那种潇洒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船长留下的“印记”,他也要紧跟管家那老东西的步伐,在互相嘲讽中等到女神的降临了。

    眼前浮现船长走出菖蒲前的场景,无言,一如即往的平静,他只是轻轻地看了自己一眼。

    但火炮长当然知道,那是极其失望的表现。

    屈辱和不甘卷起的风暴正在肆虐与这矮壮身形极不相符的自尊。

    他让男人失望了。

    自男人扭断典狱长的脖子,打开死囚牢门,从一堆远比他看上去要凶狠高大的家伙们中找到自己,并问自己愿不愿意加入他船队的一刻。

    火炮长便暗下决心,这辈子绝不会辜负男人的期望。

    他做到了,他从最卑微的甲板水手做起,伴着其他水手戏弄与嘲笑,踩着他们高大宽广的肩膀,一步步成为男人最重要的帮手之一。

    “X!”

    染血的拳头将污水倒映的惊惧面容击得粉碎,火炮手爬将起身,视线越过菖蒲,望向夜幕下如嶙峋骨架般高耸的超频噪声机。

    本就是工业垃圾焊接成的脆弱机体在两次高强度地使用下,已变得摇摇欲坠,散落断裂的线路于半空迸现灿烂的花火。

    将已被浸湿无法点燃的蓝烟丢进嘴里,用力咀嚼苦涩的烟草。

    火炮长要弥补他的过错,而且他已派人去船上取那意外所得的秘密武器。

    那东西原本应用于下一次大型船只的劫掠,或者是与联盟舰队的追逐战。可现在,它要用于将那该死的怪物连着银湖岛的一大片土地一并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当然,这是最后的手段。

    嚼碎,将苦果一并吞下,疯狂在火炮长眼中燃烧。

    猫还没死。

    .....

    视角上升,离开火炮手,越过机器,向南推移,聚焦那群正在赶往战场的家伙们。

    守卫与水手混杂,厨师与工匠对视,帕卡家族已经派出了目前所能调动的一切人手。

    齿轮运转,蒸汽嗡鸣。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是一只水路两栖的摩托小队,腰间嵌有倒刺的捕捞网,还有背上那把可发射的锋利鱼叉都在表明他们海上好手的身份。

    头盔上的微型雨刷器快速摆动,拂去面罩上遮挡视线的冷雨。

    “鬼天气,还不如待在船上。”

    左侧车漆甚至是头盔都涂成粉色,有着不符合他身份年纪独特品味的男人,正努力控制着歪斜打滑的车身。

    这辆摩托装配的轮胎并不适用于眼前的泥泞路段,毕竟不管是自己还是敌人的甲板上,怎么会有泥巴呢。

    “少说两句吧,火炮长能把咱们这种后手的后手都叫下船,这情况说不准得有多糟糕。

    你没看见那玩意都来来了吗?”

    右侧,除却头盔上戴着个鹦鹉装饰外,摩托以及穿戴都十分正常的男人向后指了指。

    拇指对准远处那辆行动迟缓的,轮胎因过度负重陷入污泥中的重型装甲车。

    车厢上,遮雨布与阴影共同笼罩着某种巨大之物。

    “从铁杉岛捡得那玩意?”

    粉红猛男不觉惊呼,“那个矮子他妈的想把咱们都送上天?”

    “怎么,你还能掉头不行?”

    “......唉,早知道上船前就再去一趟欢乐街了,这死得不值啊!”

    “让我猜猜,还是那个老相好,1号?”

    “不对。”

    “4号。”

    “不对。”

    “一定是9号!”

    “嘿嘿,不对!”

    “你....”

    鹦鹉头拧动把手,超越同伴,并用按喇叭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都要上天了,你他妈就别猜谜了。”

    “13号。”

    “13号?”

    “对啊,13号。”

    看着一脸真诚的粉红猛男,鹦鹉头发出惊呼,“那是个异族,她甚至有他妈六个....”

    “你说什么?”

    “......”

    鹦鹉头瞪大眼睛,剩余的话于舌尖休止,鲜红的圆点出现在他的喉头。

    紧握把手,摩托继续前行,可这次,它却不准备承载主人的头颅。

    转瞬,红点延展成线,环绕脖颈。

    随之血泉喷涌,鹦鹉扇动翅膀,消失于深沉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