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款待的李小田，心里有数。

    离开姜家后，回到自己的茅草屋。

    还没坐下，就听到屋外他娘的喊声——

    “老二啊，你出来，我有事同你说。”

    李小田不知为何，一听到他娘的声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后背生凉。

    “老二，你在家，我看到你回家了！”

    一声声，如同催命符的呼喊，让李小田无法逃避。

    深呼吸后，他装作解手，提着裤子走了出去，吊儿郎当地冲他娘打招呼——

    “娘，我在解手呢，你这么急喊我做啥子？”

    “啊”

    许是天黑，李小田并没有瞧见他娘身后跟了女人。

    “王婶子，你家老二是个混子，我才不要跟混子过日子！走了走了，羞死人了！”

    女人，哦不，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黑黝黝的姑娘声音尖锐。

    “哼！”

    说完后，瞪眼，跺脚，跑开了。

    李小田皱眉，他是混子吗？

    等等，他娘找了个什么人，过来相看他？

    “老二啊，你真是没出息，瞧瞧你这样，我还不容易给你物色的媳妇儿没了！”

    “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

    “你说你老大不小了，一无所有，一无所成！”

    老王氏越说越生气，手里的拐杖恨不得直接呼上老二面门。

    真是，真是给她老李家丢人！

    “娘，我不是软柿子。”

    李小田怒极反笑，想到与常发哥聊了一下午的心里话，他这回没有退缩，而是直面而对。

    “你什么意思。”

    老王氏心底一个咯噔，看着全然陌生的老二，有些拿不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意思？娘，你扪心自问，我有今日，沦落到这把岁数，还没姑娘愿意嫁给我，是什么原因？”

    李小田冷笑，他不想忍了，也不想再粉饰太平。

    既然他娘来了，又是不分青红皂白想诬蔑他不孝，索性，他今儿就撕开他娘的伪善面孔！

    “什么原因？”

    老王氏死鸭子嘴硬，不肯低头。

    她就不信了，老二这个兔崽子，会忤逆她！

    “娘，从小到大，你都格外偏疼大哥跟三弟，你跟爹说大哥是长子，小弟是幺儿，所以脏活。累活，苦活，全是让我做！”

    “长大后，你说大哥要说亲，老李家不可以无后，所以你跟爹把我辛苦挖河道的工钱，全都给了大哥娶大嫂！”

    “大嫂入门后很快生了大宝，你跟爹说，家里屋子不够住，让我搬出来，哦不，只独独将我给分了出来！”

    茅草屋前后，忽然多了许多乡亲们。

    这些乡亲，都是看着李小田长大的，对老李家的破事，不仅耳闻，还亲眼所见。

    听着小田述说自己的不公，外人听了，都觉得不公，心疼小田的遭遇。

    谴责的眼神，落在老王氏的身上，似乎是无形地凌迟

    老王氏动了动嘴，无力反驳，顿时脸色不大好，于是打断老二的话，怒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爹娘，你是从老娘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要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你没本事，是你自己的问题，跟我们做爹娘的没关系！”

    “你是弟弟，你是哥哥，帮衬你大哥跟三弟是应该的！”

    “再说了，我，我这不是带来麻老六家的闺女，撮合你们成家，你们成家了，就明白爹娘的无奈”

    噗嗤

    围观的乡亲们嘲笑出声，议论纷纷。

    这老王氏，哪里像疼李小田的样子？

    真的是李小田的亲娘吗？

    怎么比后娘还后娘？

    那麻老六的闺女，因为丑的吓人，都二十五岁了，还没嫁出去呢！

    麻家年年都要交罚款，这，这李小田，长相清秀，除了家境，人品啥的没得挑。

    要不是老王氏跟老李家这么多年的剥削，人家哪里娶不着媳妇？！

    埋汰！

    真埋汰人！

    听了乡亲们的议论跟提醒，李小田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这就是他亲娘？

    是想害他，还是想推他进火炕？

    “你们别胡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这是给我家老二找了门好亲事！”

    “我家条件也不好，哪里有银子给老二下聘礼娶媳妇？”

    “麻老六嫁闺女，还倒贴一头猪，十两银子，我家老二要是娶了他闺女，不就啥都有了！”

    老王氏还在狡辩，越说，乡亲们嘲弄的声音越大声。

    “这么说，王大嫂，你是想让你家老二做人上门女婿？”

    “啧啧，我只听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让儿子做上门女婿，你家，你家这是揭不开锅了？”

    “哈哈哈，你家老二我看着不错，不行过继给我家做儿子得了，省了你们两口子糟践！”

    李小田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一次，被捅了个稀巴烂！

    他用一种，很陌生，很绝望的眼神，盯着他娘看。

    既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为什么生他？

    老王氏吓得后退了几步，糟糕，没带老头子跟老大媳妇来。

    她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

    这些人真是的，多管闲事！

    “咳咳”

    “村长来了！”

    “族老也来了！”

    “怎么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都来了？”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再看看。”

    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们都分开一条道，暮色已深，众人这才注意到，两位是提着灯笼来的

    这，来者不善。

    老王氏下意识就想逃，结果被人拦住了。

    “王大娘，村长跟族老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来了，您也多待会呗。”

    “不了不了，我想起来了，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家。”

    “别嘛，看，族老看您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

    李小田气的身体哆嗦，原来，他真的不是娘，哦不，老王氏的亲生骨肉！

    “现在真相大白，老王氏，你虽然对小田有养育之恩，但他在老李家这么多年，为你们家干了多少活，赚了多少钱，受了多少罪，两两相抵，以后路归路，桥归桥，一别两宽！”

    村长与族老对视后，一同做出这样的决定。

    接着掏出一份断亲书，让老王氏离开按手印！

    老王氏自然不肯，她才舍不得这颗摇钱树！

    可，族老一个眼神，凶狠，像是在看死人

    最终，此事终了。

    李小田凄惨一笑，原来，他是个弃婴啊！

    怪不得，这些年，他在老李家，一点亲情也没有感受到！

    人群都散了，最后，姜常发提了一壶酒来，陪着发小，从茅草屋，喝到了河滩的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