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统:从拯救苏轼开始

第84章 朝廷臧否

    “官家,苏子瞻任通判尚且不满一年,如此资序如何能便为一州守臣?”

    眼看着官家有意骤用苏轼为太守,王安石当即坚定表示了反对,并以本朝严肃的选官法度作为自己的依据。

    说实话,王相公的言语是正理。

    宋代选官之法尤为严苛,按道理来说,任通判不满两任六年的,就是没有资格担任知州这样的封疆大吏。

    不过早在汉时,著名法学政客杜周便曾明言,正所谓“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

    虽然古代中国从来未曾存在过专制政治,君王一向不可能绕过宰臣强制决定什么大政。

    但区区一州守臣的任命,即便是在宋代这样开明的时代,皇帝也还是能够通过“说服”的手段,来操权柄于自身的。

    “相公何必反对?使有才能之人淹滞于下,才是朕这个官家的所不当为的。资序不够,权发遣便是。”

    “权某官”和“权发遣某事”,便是皇帝合理任用资序不足者为某官的手段,其中“权发遣”一般是用在资序尤为不足者身上的。

    王安石却仍不买账:“苏子瞻有何功劳?权发遣一向为非常之法,或是骤有显著功勋,或是事有急促之时,岂可轻易授人?”

    官家面对这位拗相公,却只是一笑,复又说出了自家老爹的一句名言:“如苏轼有不可以邪?”

    这句话是英宗皇帝对时任宰相韩琦所说。

    当时英宗刚刚即位不久,求贤若渴到了一定份上,而他老早就听说过苏轼的贤名,于是便想着将之召为近臣。

    一开始英宗想要用其为知制诰,但韩琦却觉得知制诰作为外制名位太重,不能够这般轻易地授给当时尚不满三十岁的苏轼。

    于是英宗复又想使苏轼修起居注,但韩琦随即又表示了反对,因为修起居注作为记录皇帝日常举止的史官,与知制诰的地位是十分相近的,也并不适合彼时的苏轼。

    英宗终于无奈,干脆问起了韩琦的意见。

    韩琦倒也没有压制苏轼的心思,于是不假思索回答说,不如就在馆职中挑选个近上的职位与之好了。

    宋代凡是给予官员馆职,都需要先考试再与任命。

    英宗有心抬举苏轼的名声,表示直接让苏轼做直史馆吧,就不需要再加以考试了。

    但韩琦还是坚持不答应,英宗便说出了这句“如轼有不可以邪”。

    不过韩琦到最后也没有同意,英宗于是终于气馁,此次讨论便也到此为止了。

    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之后,不少人其实是非常认同韩琦做法的,连欧阳修都表示这是宰相对苏轼的爱护,免得其人年纪轻轻骤居显位,而为天下人所攻仵。

    但还是有不少人认为,韩琦这是在嫉贤妒能,为的是自固权威,于是压抑后进。

    且不论韩琦当日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但官家此刻用这话来问王相公,却无疑是在提醒对方小心公议对他不利。

    毕竟苏轼自请离京,很大程度上与他王安石脱不开干系,此刻他若是再对苏轼横加压制,那可就不免要引起士林舆论的非议了。

    而且苏轼不同于旁人,他在接连考中科举和制举大科之后,便分别遭到丧母和丧父的厄运,因此错过了人生中最能做出实际政绩的年华。

    士人们大多对苏轼的这等遭遇是怀有怜悯来着。

    王安石怔了片刻,复又想起数月之前他与曾布的讨论。

    彼时他便说若有机会,不妨用苏轼为吴希的遮掩,在吴希尚缺少资历不能主持朝廷改革大政时,先作为台前之人主持局面。

    毕竟他彼时以及现在,都对吴希这个年轻人充满欣赏,认为对方能够继自己之后,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新政,只是太过年轻了些罢了。

    而苏轼对于新法的态度,王安石其实也十分了解,其人并非全盘反对新法,只是与他的好徒弟一样,反对新法推行过程中害民的一部分罢了。

    与他徒弟所不同的只是,苏轼的理想主义性格,令他难以像吴希一样,承认阶段性的害民难以避免罢了。

    同王安石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向官家拱手一拜,默默退至在一边罢了。

    于是官家终于又将目光投向王珪,而王珪也没用多长时间,便就官家询问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官家,江南东西路、两浙路及福建路实无合适军州,现今将要任满当代的,唯京东东路密州一处妥当,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官家倒也没有思考太多,他问江南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也只是考虑到苏轼可能比较了解彼处风土人情罢了。

    但就像他所说的,如苏轼有不可以邪?

    “朕意如此也可。且令曾内翰拟旨,召苏卿回京述职,再遣赴京东可也。”

    “唯。”

    恩赏之事议定,便轮到众人都不太想面对的罚了。

    宰执们虽说无心扫官家的兴致,但是此等叛乱大事还是要讨论清楚才行的,不过倒也没人愿意揪着此等事指责谁。

    唯一一个有可能将此事,作为自己论政依据的是王安石。

    毕竟潞州事件的正经起因是义勇强壮法,他完全可以指着这件事,作为自己强烈要求推行保甲法的依据。

    不过其人经历过刚刚的吃瘪之后,此时多少有些不想说话,更何况前去河东察访的使团尚未完成任务,此时也实在没有必要发什么难。

    于是看似更加难以说清的处罚问题,君臣之间却在短时间内达成了一致。

    李言贼子意图谋反,但念在其父多有功劳于国家的份上,倒也不必再行株连了,只将其人连同亲近党羽,在潞州州城闹市砍了了事。

    而潞州知州郭逵和通判李昭玘,全都负有失察之责,不过念在其及时参与补救的份上,就都只罚一年俸禄轻轻放过。

    至于对潞州上下其他官僚的奖惩,包括参与到李言、李立贪赃欺民事中的其他官吏、豪右,则还不配得到官家和宰执的亲自惩罚,且发配给有司勘核便是。

    至此,诸事议定,宰执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