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遗骸
梁玉安再次醒来,是在水潭的竹桥边上。是的,这天坑下面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不止有竹桥,还有竹篓,鱼竿,竹床,竹简……还有一具骸骨。梁玉安忍痛爬上岸,他伤的更重了,这回,不止腿上和胳膊,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几根。
在上面山洞正下方,有这么一个三人高的洞穴,也是天坑潭水的出口,一座天然的石桥连接两边。头顶的崖壁,正好可当做屋顶遮风挡雨,坑底的边沿,有两步宽的地面,生长着一丛丛的翠竹。梁玉安朝着骸骨勉强抱拳行礼,念叨着:“前辈,抱歉啊,您还要再这样躺几天,等我伤好了,再让您入土为安。”
令梁玉安喜出望外的是,这位前辈留下了不少工具,有一把药锄,一把柴刀和两块上好的打火石。洞穴入口靠墙处,有火灰和几个竹筒,梁玉安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前辈的厨灶。
单手用柴刀砍了根竹子,固定好折断了的左胳膊和小腿,这是他在军中这些时日,看灵药堂医者帮人接骨时学到的。至于肋骨,只能期望它们能自己长好,他不懂怎么去固定。削了根长短合适的拐杖,收拢竹叶,砸扁剩下的竹子,折成合适当柴的长短,洗净灶旁的竹筒,装大半筒水,放到火上,一边烧水,一边钓鱼。做完这些,梁玉安痛的一身是汗。梁玉安在心里祈求:“前辈,你保佑我能钓到鱼呀,我吃饱了才好养伤,伤好了才能帮您入土为安啊,您也不想我和你一样,永远留在这里,对吧?您不吭声,我就当您同意了!”
或许是梁玉安运气好,或许真的是那骸骨有灵,梁玉安很快就发现竹篓里进去一条肥美的大鱼。一只手实在是不方便,梁玉安随便处理了一下,把鱼头丢进竹筒里熬汤,鱼身串起来慢慢烤。条件有限,吃饱就行,就不要在意腥不腥,味道好不好的问题了。吃饱喝足,梁玉安很快沉沉睡去。再醒来,梁玉安觉得好多了,他躺在竹床上,没有动,默默运转起烟波浩渺功,这是师傅教给自己的一门内功心法,修炼至高深,可令内劲在丹田内形成大海,每每催动,如同烟波浩渺,无穷无尽。可惜修炼内劲需要长时间打坐,梁玉安哪里坐的住,就只能利用每晚睡觉的时间修炼。自己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多亏有内劲护住要害,在他在昏迷时也能自动运转。
几天后,梁玉安能拄着拐在岩洞里走动了。吃力的把已经散发出异味的倒霉鬼弄到暗河里冲走,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逛了一圈就坐到石桌旁,趁着天亮翻阅起石桌上的竹简。
“有幸得见,谓之有缘。不知君从何来?天上来亦或水中来?吾水中来此二十载,盼君久矣。……”竹简有十多卷,石桌上这一卷是骸骨的自我介绍。他名叫张守元,江南郡游河县人,在大梁昌平三年,跌入河水中,意外来到此地。梁玉安算了算,昌平是先帝的年号,先帝在位二十二年,现在是天顺十七年,还有他在此地生活二十年,那就是这位前辈已经逝去十六年了。
张守元在竹简上说:他家是医药世家,他从小得到了祖父和父亲的悉心教导,不负众望,成为县里有名的医师。在他四十岁那年,天南江上游发洪水,游龙河作为一条分支,也受到影响。由于河堤不堪承受,多处决堤,江南沃土成为一片汪洋,偏偏老天还不做美,阴雨连绵大半个月,严重阻碍了后续的救援。大灾后有大疫,他的祖父和父亲在救治乡亲时,不幸染病,相继去世。他看不得这么多人白白死去,想到灵药山是药之宝库,不顾家人劝阻,带着两个家仆踏上前往灵药山的旅途,想要寻找祛除瘟疫的良药。不曾想河水远不像看到的那样平静,他们的船翻了,他和家仆失散,他被水流带到这处如同天坑的地方。
张守元依靠身上没有丢失的几样工具,和天坑有限的条件,在此生活了二十年,年岁渐长后感觉归家无望,被孤独和思念打败,憾然而去。石桌边上的其他竹简,记载的是这些年间,张守元对身后洞窟的探索记录,还有他前半生对医术的钻研心得。
接下来的日子,梁玉安按照张守元竹简里的记载,在洞中寻得火油,成功做出火把。等骨折处不那么痛后,又先后找到了张守元说的山之精华,水之精魄,按照他记在竹简里的药方,加入几样崖壁上可寻的植物根茎,调制出一筒琥珀样的膏状物,用它敷在伤患处,又过了两三天的光景,梁玉安折断的胳膊腿已经可以受力了,只有些许麻痒感。又过三五天,已经走路无碍了,这就是“精魄断续膏”的奇效啊!
梁玉安能这么快恢复,多亏了张守元的笔记,他还记得刚来时说过的话,要帮张守元入土为安。按照竹简上的要求,梁玉安用火油助燃,把张守元的遗骸火化,收拢在一个竹筒里,悬于洞口通风处,每日与他说话。如果找到离开的路径,再带他一起离开,送他回家。
这天,梁玉安举着火把,来到张守元竹简中描述的“天赐宝洞”,梁玉安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身入宝库”。这个被张守元成为“天赐宝洞”的地下洞窟,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红绿白黄紫,粉橙褐黑蓝,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的颜色,每块儿都有自己的造型。梁玉安笑道:“哈哈哈,这要是被京城那些贵人们看到,还不抢疯了?!幸亏是藏在这崖底水下。”别的是什么梁玉安不敢肯定,但是黄白之物他还是认识的,透明的水晶他也见过,那些红的、绿的,应该是常见的宝石,其他颜色的石头,如果也都是宝石的话,随便拿出去一块儿卖掉,几辈子都花不完呀!可是在这里,它们只是石头。
没有再此逗留多久,还是找路吧!梁玉安不想如同张前辈一样,被困于此二十年,他在这里才几十天,都难以忍受,天天吃鱼,他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