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鹿思觉得姬莘说得有些夸张。

    但在确认两姐妹此刻不在附近，而是跟着单黎去处理事件手尾后，他也放弃了直接离开的念头，而是呆在天策府，准备确认一下自己凝聚结石后的变化。

    今天一整天，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从卡捷琳娜权柄能力造成的污染爆发，一直到前往罗斯教会圣地进行同态复仇。

    陈鹿思位阶虽然晋升了，但基本都只靠本能行事，或者更准确地说，靠以往的经验行事。

    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去系统了解位阶晋升后的变化。

    这种状况当然远谈不上健康，毕竟除了结合符篆，无视障碍物的快速移动术式之外，凝聚结石后的其他变化他一概不了解。

    而据他所知，似乎没有一个高级赋能者是这样的。

    所以陈鹿思给两姐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们自己回来后，便前往了曾经去过一次的天策府总部地下七层，准备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变化——他并没有在顶层的办公室试，因为空间太小了。

    而夏钺和姬莘并没有跟他一起，两人似乎还要聊聊罗马公教相关的事。

    不过考虑到陈鹿思或许需要一个过来人的意见。

    所以姬莘就把唐语打发给了他。

    陈鹿思虽然对唐语是否能帮上忙，有些怀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电梯。

    唐语落后半个身位，看看猫，又看看陈鹿思的背影，然后又看看猫……周而复始。

    而来到电梯后，她也没敢太靠近猫，陈鹿思站在电梯桥厢这一角，她就站在另一角。

    相对无言。

    “其实这猫不会干什么。”

    陈鹿思看她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顶多就是叫唤一声，而且以你的体型，就算它想要干什么，估计你也能随手应付。”

    “那是你没看到过它的本体，而且就算它不会干什么……那伱呢？”

    唐语提了提自己拖地的裙摆，又往后挪了挪，小声道：“你的很多术式都很离谱，无论是一开始的影子，还是不久前劈开空间的快速移动。”

    陈鹿思直接反问道：“……那夏钺比我强对吗？”

    “目前来看似乎是比你强点。”唐语点了点头。

    陈鹿思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他的权柄能力好理解吗？”

    唐语摇了摇头：“也不好理解。”

    “那他没事会揍你吗？或者做对你不利的事吗？”

    陈鹿思终于铺垫完了：“他都不会，你为什么觉得我会？”

    “……”

    唐语看着陈鹿思，眨了眨眼睛，似乎正在响应中。

    大概两秒后。

    “对哦。”

    她提着裙摆，慢慢来到了陈鹿思身边，然后道：“但你那术式到底是怎么回事？影子你说是自己的另一个权柄能力就算了，那劈开空间的快速移动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束尾穿梭’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而且奇怪的事远不止这点，你知道吗？我在学校找到你的时候，我的本能竟然在疯狂预警，让我快离开……不是我自夸！我的直觉和本能预警超准的，既然预警了，那肯定不是好事。

    我当时要是干了些什么，你肯定会砍我。”

    “……”

    陈鹿思看着从很怂忽然转变成很自来熟，并开始不断说着自己当时感受的唐语，沉默片刻后，忽然道：“这个晚点我再跟你解释，其实我很好奇，你真的快三百岁了？”

    “对！”

    唐语闻言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停顿在半空中犹豫了好一会，做足心理准备后，轻轻拍了拍陈鹿思的肩膀，又怂又骄傲道：“你应该叫我姐姐!”

    “那你三百年是怎么过的？”

    陈鹿思更好奇了：“你应该认识不少旧时代的赋能者吧？有不少朋友去世了？甚至天策府的朋友也换几轮了？”

    “哦，那倒没有。”

    唐语摇了摇头，随口回道：“我其实也才加入天策府七年，还是那批狗东西，至于旧时代的赋能者……听我姥姥说，我那不负责任的爸妈当时因为兵荒马乱的，害怕我出意外，刚生下我就强行让我休眠了，所以旧时代的赋能者我一个都不认识。”

    “…………”

    陈鹿思沉默半晌：“那你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休眠？醒过来的？”

    “十七年前！”

    唐语立刻回道：“我记得很清楚，我就玩了十年，姥姥就让我加入天策府了，说让我拯救族群。”

    “…………”

    陈鹿思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

    这就是个外向版本拥有武力的林婉……

    “你干嘛闭眼睛？”

    唐语注意到陈鹿思闭上眼睛，先是有些奇怪，接着想到了什么，忽然原地蹦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我不是十七岁！！！”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嗯，我知道。”

    陈鹿思敷衍地安抚了她一句，然后直接走出了电梯。

    唐语跟了上去，碎碎念道：“我真的不是十七岁，我们族群都是按生理年龄来算的，毫无疑问，我已经跨过成熟期了，来到了青壮年期，姥姥都说我长得壮，毛发特别油亮……”

    “唐语，你刚刚不是好奇我那快速移动是怎么做到的吗？”

    陈鹿思凭借丰富对付林婉的经验，岔开了话题，忽然道：“要不要我跟你解释一下？”

    唐语闻言，立刻将年龄以及碎碎念抛到了一边，眼睛微微一亮：“好！”

    “喵。”白猫轻轻蹭了蹭陈鹿思的裤腿，然后直接原地趴下，将脑袋瞥到一边，似乎没眼看了。

    “……”

    而陈鹿思看着唐语那清澈且愚……不是，未经世事污染的干净双眸，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挥了挥右臂。

    血肉扭曲。

    寒芒乍现。

    “我当时急着找人，但缩地符是指向性的符篆，我无法利用缩地符前往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陈鹿思轻轻挥了挥右臂血肉凝聚而成的刀刃，解释道：“当时我如果想要利用缩地符找人，根本不可能，哪怕我能感应到，异境的核心卡捷琳娜身处何方，也只能步行赶过去，但那样速度太慢了。

    所以我当时就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缩地符画出来，然后利用自己的权柄能力……激发符篆，以我劈砍的方向为目标，进行快速移动。”

    “简单来说就是，强行激发缩地符的效果，但不是去指定的位置，具体该怎么移动，以我主观认知为准。而一开始我还需要在虚空中画缩地符，但后来使用过几次后……我就发现哪怕我不画符篆，只要能在斩击瞬间回忆起缩地符，也能进行快速移动。

    就比如这样……”

    陈鹿思抬起右臂，用力往前一砸。

    咔擦——

    伴随着空间层层叠叠地破碎。

    陈鹿思的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了远处。

    唐语浑身汗毛猛地竖起。

    但不等她怂到抱头现出原型。

    第二声破碎声紧接着响起。

    陈鹿思又出现在了她面前，然后解除了权柄能力：“目前我这快速移动还做不到缩地符那样，只要身处国内，并且去过那个位置，就可以无视距离。

    我虽然还没正经实验过，但这快速移动的极限距离，估计不会超过两公里……但好处是方便，没有缩地符那么多限制。另外，这也不像‘一线’，只能沿着一条直线进行快速移动，相对来说更加灵活。”

    “哦……哦，明白了……”

    唐语回过神来，好奇已经烟消云散了，只敢故作镇定地应一声。

    至于刚刚的年龄问题，早就被抛到九霄之外了。

    陈鹿思看她这幅模样，笑了笑，然后转头看着缓缓修复的空间，突然问道：“我曾经听司雨洁说，当凝聚结石，并将灵魂置于结石中时，体内的灵某种程度上会成为尾巴一般的存在？”

    “对。”

    大概是看陈鹿思解除了权柄能力，亦或者是想起了陈鹿思刚刚在电梯里说的话。

    唐语慢慢平静了下来，接着小声问道：“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你到底往结石里塞入了多少灵魂?”

    “大概一半？“

    陈鹿思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是很确定道：“至于感觉……体内的灵抽调起来确实更加顺畅和方便了，但也仅此而已，我并没有察觉到更多的变化，这正常吗？”

    “一半！？这不就是摸到斩勘门槛了嘛！！！”

    唐语有些难以置信，声音忽然拉高，都不怂了：“而且你才晋升！才晋升都能把空间砍成一片片了，还没有更多的变化！？”

    陈鹿思回过头去：“所以这很正常？”

    “不是很正常，而是如此大的位阶跨度，我根本就没见过！”

    唐语摇了摇头：“一般情况下，大多赋能者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每个阶段都有充足的时间给当事人熟悉自己的变化，然后水到渠成让体内的结石容纳灵魂后，最终完成蜕变。

    而你是直接从渗血跳到了车薪后期，根本就没有熟悉的过程，相当于先蜕变，再倒回头去熟悉，肯定需要一定时间，当然没有实感。

    你先把现阶段会的术式试一遍，先确认自己目前能做到的程度，或许就有实感了……完成以上步骤，再去尝试更进一步，去适应自己位阶变化带来的全新能力，去实验新术式，花个一两个月，这样估计就完整了。

    等等，不对，你这步可以省略了……空间都被你砍成一片片了，你是先适应的新术式，才去确认的旧术式能做到什么程度，这顺序也是颠倒的……”

    “……”

    陈鹿思闻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道：“其实旧术式我使用过了……和卡捷琳娜，和那位特列亚科夫对战的时候，但具体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依旧没有实感。”

    唐语小声吐槽了一句：“你那叫对战吗？那叫追杀吧……”

    陈鹿思听到了，看着眼前生理三百岁，心理是少女的唐语，提议道：“那你要不跟我对战试试看？你释放术式尽力阻碍我，然后我尝试逼近你？让我确认一遍？”

    “我？不行。”唐语愣了愣，然后用力摇头。

    “我不会伤害你。”

    陈鹿思轻声劝道：“而且我才晋升，你不一定不能阻拦我，毕竟卡捷琳娜，那位特列亚科夫才几岁？你几岁？”

    唐语听到年龄这个话题，看着陈鹿思年轻的面孔，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你真的不会伤害我？”

    “嗯。”

    “那好吧。”

    唐语再度露出犹豫之色，许久后，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同时不忘叮嘱道：“但你千万记得，别真的动手！”

    陈鹿思答应了，然后往后拉开了距离，冲唐语喊了一句：“开始吧。”

    唐语看着站在远处的陈鹿思，深吸口气，仔细思考了一下对策，这才慢慢举起手，直接对准陈鹿思，披肩长发无风自动：“……摘星！”

    呜呜——

    狐狸啼鸣突然响起。

    一头庞大雪白狐狸虚影出现在两人头顶，张开细长的嘴，一口咬向了……头顶的白炽灯。

    但预料之中的咬合声并没有响起。

    “解体。”

    陈鹿思跟着伸出手。

    唐语只觉得整个地下七层所有的灵，一同扑向了自己凝聚的狐狸虚影。

    ……如同围攻一般，瞬间便将成型的狐狸绞得支离破碎。

    她微微瞪大美眸，还没反应过来。

    陈鹿思身后的影子直接站了起来，他本人则缓缓吐出两道灼热的吐息，接着猛地一挥右臂。

    咔擦——

    伴随着空间破碎。

    陈鹿思瞬间出现在了唐语身前，右手猛地握拳，对准了她的脸，整条手臂兀地膨胀起来，粗壮程度超过了人类极限，同时皮肤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同时，他左手猛地张开，同样对准了呆站在原地的唐语。

    唐语看着浑身散发着惊人热量，跟开了巨蚁权柄一样的陈鹿思，同时隐约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寒意，什么计划都消失了，瞬间伸手抱住了头，蹲了下来。

    “投降！投降！唐语投降！！我才十七岁！十七岁！”

    “……”

    陈鹿思闻言一个踉跄，气势全无。

    他叹了口气，左手猛地往下一拨。

    半空中数柄不可视之刃擦着唐语的身侧飞下。

    然后陈鹿思又看了眼自己的右臂，转身往身后直接一个冲拳。

    拳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能量的光痕。

    刹那间，拳能爆发。

    空气猛地向前荡去，封闭的地下七层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唐语的裙摆吹得微微荡起。

    陈鹿思释放完准备好的术式，转回头去，然后无奈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就算能打中也不会对着你，你不用投降，而且你的权柄能力不是还没用吗？”

    “那你也不能把我当成找实感的工具啊！你是不知道多吓人，你看猫都吓得……”

    唐语抬起头来，脸蛋染上红晕，然后指向猫，想要找回面子。

    但远处。

    白猫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睡得很香。

    “……”

    唐语话语立停，窘迫道：“反正我不干了……我的术式你都能直接打断了，肯定有实感了。”

    陈鹿思沉默片刻，问道：“你就没有更强大的术式？其实我还……”

    “没有！绝对没有！”

    陈鹿思话还没说完。

    唐语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

    陈鹿思又劝了一句，发现唐语就是不松口，没办法，只能转身自娱自乐了起来。

    或者更准确地说，熟悉起了自己位阶晋升后的变化……

    唐语蹲了一会，发现陈鹿思放弃了，这才慢慢站起身来，舒了口气。

    太吓人！

    刚刚那一拳要打在自己身上，跟夏钺打那些老东西们有什么区别！？

    唐语慢慢缓和着心情，还没完全缓和呢，就突然发现，陈鹿思又让自己的右臂变成了刀刃，同时左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起来。

    “……你又在干什么？”

    唐语虽然不是很想开口，但确实有点好奇。

    陈鹿思头也不回地解释道：“我很多术式都没办法单独练习，就算可以也无法确认威力，我就想看看其他符篆能不能直接使用，就像缩地符一样。”

    唐语愣了愣，然后想到刚刚陈鹿思的解释，询问道：“直接使用？那你现在画的是什么符篆？”

    “天雷符。”

    陈鹿思随口回了一句，同时勾画出了符篆的最后一笔。

    一张龙飞凤舞的符篆缓缓浮于半空。

    陈鹿思看着符篆，猛地扬起右臂，然后往前助跑几步后，一刀砍了过去。

    噼啪——

    几道电弧，在他手臂蓦然出现。

    紧接着，电弧快速增加。

    开始疯狂在身周他窜动着。

    电弧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并开始慢慢蔓延至了他的头发上。

    陈鹿思右臂横举，拖曳着雷霆，快步向前，然后猛地向前一挥。

    那萦绕附着在刀刃上的雷霆，如水般，突然向两边分开，接着逐渐融入虚空，消散。

    唐语感觉动静有点小，正要出声询问。

    突然。

    轰隆——

    一声哪怕身处地下七层都能听到的炸响，突然传来！

    紧接着。

    整个地下七层都剧烈摇晃震动了起来。

    唐语摇摇晃晃，踉跄来到白猫身旁，然后震惊道：“你不会把天策府总部给劈了吧！！！？”

    陈鹿思微微一怔，表情忽然有些窘迫。

    同一时间。

    天策府总部。

    顶层。

    姬莘看着自己头顶不断蔓延的电弧，一头的黑线。

    天策府总部……真的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