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高丽支流。

    “……后面怎么回事？”

    周坚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轰隆声，有些惊疑不定。

    就在刚刚，莫名其妙就震动起来了。

    虽然能感知到，距离自己这边极远，但因为不久前的圣光，几人精神都有些紧绷，所以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卓利面对周坚的目光，揉了揉眉心：“这次黄泉之旅，出乎意料的事一桩接着一桩，现在你就算告诉我，其实我们没来黄泉，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觉，我都相信。”

    周坚：“……”

    另一边。

    陈鹿思也回头看了眼，然后道：“应该问题不大，继续前进吧。”

    “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周坚听到陈鹿思的话，愣了愣，接着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果然还是陈鹿思靠谱啊。

    他对于陈鹿思是信任的……但同时对于发生了什么，也很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

    陈鹿思摇了摇头：“但是，刚刚震动发生的同一时间，泰阿剑传递出来了亲近的情绪波动。”

    周坚：“亲近……始皇帝吗？”

    “只有这个可能。”

    陈鹿思点了点头：“所以那边暂时不用担心，他应该不会对黄泉不利，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太过于急……但我想这位千古一帝死过一次后，得知了秦朝最后的结果，加上黄泉已经融合统一，应该不会再那样了。”

    始皇帝，这位千古一帝……本来是有机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万古一帝的。

    如果他统一六国后，车同轨书同文后，彻底沉寂，去等待时间这最强大的力量慢慢发挥作用，去等待六国慢慢融合。

    就像汉高祖，吕后，文景做的那样，无为之治，休养生息。

    那秦或许就不会二世而亡。

    他也不会成为后来者口中的警示。

    他将毫无疑问，排在那些跟随他脚步的后来者前面。

    可惜当时他没有停下。

    最终，他的儿子，就只能将支离破碎却已经走向融合的秦朝……拱手让人了。

    但考虑到黄泉残脉至今仍拥有强大影响力这点。

    这也很难说他错了。

    如果没有他对黄泉残脉穷追不舍，彻底打断原六国的脊梁，也很难说，汉朝还能不能如此顺利走完融合的最后一步。

    只能说，历史的美感就在于此。

    而他们这类人，真的很难用对错去判断。

    就像他之后，还有一位继任者，做出了跟他一样疯狂的事。

    甚至比他还要穷兵黩武，可以说是一人榨干了汉高祖，文景两朝留下来的所有积蓄。

    他为后世所有皇帝，演示了一遍，到底该怎么穷兵黩武，该怎么压榨万民。

    对于当时那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

    他就是一个纯粹的烂皇帝。

    但就是这么一个烂皇帝，却打的匈奴人抱头鼠窜，使得国土范围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无藩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这句话背后代表的绝望，不可谓不小。

    而就像历史的轮回。

    这位真正意义上将穷兵黩武玩出花来的汉武帝，最终也遭受到了反噬。

    他罢黜百家，他独尊儒术，他为了强化中央集权所做的一切，就像始皇帝一样，最终全都得到了应有的反噬。

    而他其实期间也可以等，去等待时间这最强大的力量慢慢发挥作用。

    稍稍放慢脚步。

    但他同样没有等。

    陈鹿思并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豪杰吧。

    “继续走吧。”

    陈鹿思止住了不断发散的念头，再次看向远方。

    泰阿剑除了亲近的情绪，兴奋的情绪也从来没有停过。

    ……值得一战的敌人吗？

    ……

    高丽支流。

    根源。

    “……嗯？”

    彻底转化成恶魔的朴浩佑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接着，他仰起头来，看向自己手中的主字形权杖，似乎有些疑惑。

    另一边。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也有些疑惑。

    因为圣光正在消失。

    本来仿佛能照亮整個黄泉的圣光，正在逐渐减少，最后更是变成了一条细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确实……不太正常。

    朴浩佑看到这一幕，发出低沉的笑声，仿佛嘲笑不久前自己侍奉的神明一般：“嘿嘿……我的造物主，是害怕我取而代之吗？你还真是胆小如鼠啊！”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看着那个肆意嘲讽的‘大天使’，对视一眼，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性情变化得太彻底了。

    哪怕为了教会体系完整，必须要走向对立，也不用如此针锋相对。

    至少两人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堕天使。

    ……或许说有，那就是最初的那位堕落的大天使。

    但对方是想取而代之……这在教会内部不是秘密，涉及两千年前那次谋划罗马神系的烂账，教会内部也无法解决，只能坚定地支持一边。

    可那毕竟是特殊情况。

    现在这位……不会也这么想的吧？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这个可能。

    而很快。

    两人不用猜了。

    “你以为不传递力量，我就没办法了吗？这里的力量取之不尽！比那位前辈的地狱，还要广阔……”

    那位大天使随手扔下举着的权杖，伴随着权杖落地的叮当声，缓缓张开手，深呼吸一口，仰头露出享受到表情：“我的造物主啊，你应该下来看看，应该将目光投向更远处，应该心怀谦卑。”

    “……”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两人听到这话……瞬间便确定了这位大天使真正的想法。

    这广阔的黄泉，积蓄了几千年的力量。

    真的让他产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而神，显然并不同意。

    那他们该怎么办？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两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神不同意，那他们这些圣职……

    念头至此。

    那浮于空中的大天使，或者更准确的说，黄泉里的第一头堕天使……猛地扭过头去，忽然看向了他们，似笑非笑。

    拉马尔·艾海提浑身汗毛瞬间竖起。

    “神职……你们的圣父，还能听到你们的祈祷吗？”

    “大天使冕下。”

    这一瞬间。

    阿拉克尔·图克的权柄能力疯狂预警，他立刻解释道：“我们不是敌人。”

    “但你们的圣父，我的造物主，不是这么想的。”

    那半空中的大天使一边回答，一边缓缓下降。

    阿拉克尔·图克脸上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而拉马尔·艾海提，下意识就要祷告。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那位大天使看向了他。

    阿拉克尔·图克立刻想要阻止。

    只是在场的两位神职，一位堕天使，都来不及做些什么。

    因为就在这剑拔弩张，似乎随时就要动手的时刻。

    圣光。

    再次降临了。

    而这一次……比刚刚还要夸张。

    而且完全不经由权杖……直接冲了向那位占据着朴浩佑身体的堕天使，瞬间将其笼罩。

    咚——

    黄泉雾气在圣光下，瞬间被搅散，逃窜般向四周逸散。

    而量多到一个量级，甚至让人有液体冲刷而下错觉的圣光，刚接触到黄泉地面，就像烈火烹油，伴随着滋滋的腐蚀声。

    地面骤然下陷。

    狂风骤起，吹起了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的衣襟，同时让两人下意识抬起手挡住眼睛，退后了好几步。

    这一次。

    就不再是仿佛了。

    这次落下的圣光……是真的照亮了整个黄泉支流。

    无论是近处的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还是远处的陈鹿思等人……全都看到了。

    当然。

    也包括了距离不远，正在观察这边情况的涂收和老洪。

    他们同样也被拉入了黄泉。

    不过，他们不是高丽本土的赋能者，所以最终幸免于难，没有成为大天使降临的‘代价’。

    但他们也没有离开，因为他们刚好就在附近，见证了木槿新教的朴浩佑成为容器，大天使降临的一幕。

    他们觉得这是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想要搞清楚接下来罗马公教想要做些什么，就一直利用老洪的权柄能力，埋伏在附近，暗中观察。

    但现在。

    随着那堪称夸张的圣光落下。

    黄泉雾气四处逃窜。

    ……老洪的权柄能力失效了。

    他们直接暴露在外。

    但此刻，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暴露了。

    两人看着那堪称夸张的圣光，目瞪口呆。

    另一边。

    ……神发怒了？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勉强适应不断冲刷而下的圣光后，放下手，同样顾不上老洪和涂收，而是错愕地看着完全将那位堕天使笼罩的圣光，有些惊疑不定。

    只是他们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我收回那句话。”

    圣光中。

    朴浩佑充满混沌感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笑道：“我的造物主，伱的慷慨……让人印象深刻！”

    伴随着他话语落下。

    圣光逐渐化作一条银线，缓缓消散。

    朴浩佑的身影重新出现。

    但羽翼消失了。

    犄角消失了。

    他重新恢复成了人的模样。

    但他身上的邪恶气息却丝毫没有减少，反倒越发厚重。

    他光着脚，慢慢往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所在的方向走去，每迈出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黑色的污秽。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两人……目瞪口呆。

    神不是发怒……而是帮祂彻底转化？

    为什么？

    两人有些混乱之时。

    拥有朴浩佑相貌的堕天使，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那位堕天使站定，接着看向两人，低沉笑道：“你们的圣父，我的创造者，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拉马尔·艾海提微微抬头，刚要说话。

    嗡——

    他的灵魂仿佛被人抚摸过一般，轻轻震颤了起来。

    他一个激灵。

    接着，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吐出了两个词。

    “帮助……占领。”

    ……毫无疑问。

    这是神谕，而且是直接作用于个体上的神谕。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回头看向阿拉克尔·图克。

    阿拉克尔·图克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显然。

    他也接收到了神谕。

    为什么……

    两人同一时间，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再造一个想取而代之的堕天使？

    “有趣。”

    那位堕天使似乎也知道他们接收到了神谕，露出玩味的表情：“祂竟然感到恐惧。”

    “恐惧？”

    拉马尔·艾海提僵硬地抬头。

    “你真的要听吗？”

    那位堕天使裂开嘴：“你们的圣父，我的创造者，此刻的想法？”

    拉马尔·艾海提：“……”

    阿拉克尔·图克：“……”

    两人瞳孔震动，都没有说话，因为对方已经将答应说出来了。

    至于具体恐惧什么。

    那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因为信仰可能会崩塌。

    “现在，该轮到你们告诉我答案了。”

    那位堕天使看到两人的表情，身上的邪气更甚了：“你们的圣父……还能听到你们的祈祷吗？”

    “……”

    阿拉克尔·图克看着眼前彻底完成转换的‘朴浩佑’，想到刚刚的神谕，沉默片刻，直接低头道：“供你差遣，冕下。”

    拉马尔·艾海提沉默片刻，同样低头：“供你差遣，冕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他们无法反抗。

    更何况，还有神谕，这代表着，他们无论做什么，哪怕是帮助眼前的堕天使对付教皇……也不会影响信仰。

    所以此时此刻到底该怎么选，很好判断。

    而且，虽然两人没有交流。

    但这一刻。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都觉得……神注视着人间的一切，这么做必然有其理由。

    他们愿意跟随……也只能跟随。

    “有趣。”

    那位堕天使不知道是得知了他们的想法，还评价他们俯首的动作，吐出了一个词。

    接着。

    祂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了远方……老洪和涂收所在的方向，带着讥笑道：“供我差遣？看到那两个不属于这个黄泉的瘦弱老鼠了吗？以为躲藏在暗影里，没被发现，最后却得知被看的一清二楚，感到绝望，带着悔恨，不断逃窜，最终累死在半途。

    这个发展……还不错，你们说呢？”

    拉马尔·艾海提和阿拉克尔·图克闻言，同样看向了老洪和涂收所在的方向。

    “……跑！”

    本来一脸震惊的老洪注意到目光，猛地回过神来，一推身旁的涂收：“去通知……”

    刷——

    他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

    那位堕天使，便站在了他的面前，低头看向了他。

    老洪瞳孔骤然一缩。

    ……

    时间稍稍往前推。

    “这就是撤离点。”

    不算特殊的一片空地上。

    卓利站定，转头看向了众人。

    陈鹿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环视一圈周围。

    但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陈鹿思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卓利：“那些情报人员不在。”

    “对，我们不确定……”

    卓利犹豫片刻，然后和单黎等人对视一眼，组织了一下措辞，刚要劝陈鹿思先返回人间。

    远处。

    圣光轰然降临。

    瞬间将几人的脸照亮。

    明暗之间，几人望了过去，全都皱了皱眉。

    而这时。

    “单黎小姐！？”

    伴随着黄泉雾气四散逃逸。

    极远处，几个人影出现，急促跑来，还没来到几人面前，看到单黎的瞬间，立刻就大喊问了起来：“天策府……是天策府的人吗？”

    几人低头，朝他们看过去。

    陈鹿思往前一步，站在所有人面前，然后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边。”

    领头的人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看清楚陈鹿思的脸后，愣了愣，然后立刻道：“陈天策，我们的同事还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