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做不敢当？连向前走一步、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吗？”

    九尾笑眯眯地俯身趴在围栏上，姿态语气都无比悠闲，右手甚至拽下围栏上一只较小的海星把玩起来。

    “过来吧。”

    局长冲拽着我的两名治安局士兵摆摆手，铁钳般的握力立刻从两臂消失。这次我终于挪动脚步，来到局长身边，来到斯黛拉面前。局长瞟了我一眼，将我拽得更近些，低声道：

    “有件事我没告诉救世营，船上也有花瓶图案，和詹姆那个一模一样！”

    九尾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我们二人身上，她仿佛听到般，露出个微妙的笑容，有轻蔑、有满意、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什么敢做不敢当！把话说清楚！还有你俩！偷偷嘀咕什么？”

    身后神锋的斥责炸雷般响起，看上去像个傻大个，这该死的敏锐感知力！

    “啪！”

    九尾将掌中的海星轻轻抛出，不偏不倚地落在我面前，摔成一摊红棕色的肉泥，格外恶心：

    “你问她呗！”

    身后已传来大步流星的“嘎噔”声，我知道那大个子司机正快步向我们走来：

    “局长，你该不会也——”

    “神锋！现在别追究那事！专心对付九尾！”

    “哼！对付我？你们先对付自己内部的敌人吧！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

    “小姑娘，我们本来和镇长已经达成合作关系，只要为我们提供几千劳力，我们就能使海底那苏醒的东西离开，保你们平安。但他们非横叉一脚，撤掉镇长，不顾你们死活，公然与我们对抗！这样一来，镇上几万生灵，恐怕——全都得死！”

    回想之前看的资料，再结合九尾的话，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总指挥权突然移交到救世营手中，镇长估计已经是九尾的人了！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把活人献祭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镇长只顾自己前程，为了自己私利妥协于你们，我们当然得出手！”

    神锋攥紧手上的刀把，刀尖直指九尾的鼻子斥责道。

    “哈哈，那就来见识下，对我们出手的下场！”

    九尾向后退去，随着头顶船上嘈杂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黑影前呼后拥，如同一盘被打翻的螃蟹，张牙舞爪地接连跳下船，向我们扑来。借着岸边的光，我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样貌：

    它们综体通红，上面布满了错综复杂的黑色条纹，脸部为红眼人面，但其余部分明显有海洋生物的特征。有的浑身乳白触手如水母，有的双臂如蟹鳌，还有的海胆般浑身尖刺。它们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语言，丝毫不在乎从十几米高的游轮跳下会不会摔成肉泥

    ——好吧，根本不必在乎，因为在半空中时，它们就被四面八方宣泄而来的大口径子弹搅得粉碎，化成红雾和肉雨。鱼腥味、血腥味很快袭来，掩盖住海风的清凉。

    我开始往回跑，避免自己染上一身猩红。治安局的人员，以及看制服像从军区调来的士兵等手持各类枪械，自下而上朝怪物们开火。天上十几架头盔大的白色飞行物呈弧形队列，用蓝色光柱撕破夜空，快速切割着

    跳向人群的怪物们。没猜错的话，应该又是救世营的什么黑科技吧！

    与此同时，十几位救世营士兵腾空而起，飞向船上的九尾。

    “这算什么，喷气式飞行服？”

    我边往安全地带跑边观察救世营的装备，安全感不断膨胀，渐渐填满了我原本虚弱的内心，只要好好配合，说不定今天就能一举拿下九尾！

    但我还是太低估灭世众了！

    士兵们手持白色步枪在空中将九尾包围，包围圈渐渐缩小，突然，一声虎啸传来，他们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而去，同时数枪齐发，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层层火光构成火球，笼罩在九尾上方。

    “哪来的老虎？”

    我正疑惑，突然。一双大如船帆的暗红色巨翅刺破火球，状如影视剧中守财的恶龙。只一下扇动，火焰立刻四处飞溅，烟消云散，壮硕的人形轮廓露出：

    它虎头人身，眼红似血。全身暗红，上身赤裸，饱满而棱角分明的肌肉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下身暗绿色军裤。手脚宽大，形似虎掌，一条红黑条纹相间的长尾正霸气地于身后左右甩动……不对劲……刚才如此强的火力，它居然毫发无损！

    “是墓虎！空中人员撤退！保护岸边人员！”

    应龙冲向我们，抬手一挥，一柄蓝白相间的长刀已握于手中，刀柄为蓝色龙鳞装饰，柄末端刻有银色龙头。我看得入神，一时间脚步竟慢下来。

    “惊讶吧？还有更惊讶的呢！”

    九尾的嘲笑声使我回过神来，她伸出右手，“啪！”响指过后，地上原本成堆的怪物残块竟“呼啦”全部漂浮起来，在一阵恶心的粘连融合声中，迅速组合成新的怪……那已经称不上是怪物，只能说是插满残肢断臂的巨型肉瘤！它们体态臃肿，七八米高，动作却异常迅速，一扑好几米！

    我边跑边向后观察，以防它们追上，但几步过后，声响虽在，但它们却消失不见。我以为它们彻底死干净了，便停下脚步，松了口气，直到我身后一名士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腰斩断，余温未消的血液溅了我一头一脸时，才反应过来：

    它们会隐身！

    一想到一群看不见的瘆人肉瘤正追着我跑，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我强打起精神逃离这里，尽力保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头脑中反复呼喊着同一句话: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啪！”

    小腿被鞭子般的东西狠狠抽了一下，我立刻面朝下摔倒在地，连忙用手护脸。

    “砰！”

    地上一块石头恰好硌在胃部，我疼得眼泪直流，缩在地上紧紧蜷成一团，连呼吸都剧痛无比，蟒蛇般的触感再次袭来，缠上双腿。我索性闭眼等待死亡:

    “斯黛拉，对不起……”

    “噌！”

    双腿的束缚感消失，我睁开眼，发现应龙神锋挡在面前，他们一个使刀，一个使枪，朝着面前的空气发动进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到那些怪物的，但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可以证明:

    他们确实占据上风。

    局长将我扶起，两名他的下属也赶来救我们，将我往远处车的方向扶去。

    身后声响不断，筋骨断裂声、枪炮轰鸣声、怪物的嘶吼、士兵的惨叫……我艰难地回头，发现好几辆来时的车已被怪物们掀翻、举起、砸向他人，目之所及已是火光一片……海风朝我们这个方向吹来，但清凉已被血腥掩盖，吹在脸上只觉得粘稠，吸进鼻腔更有些反胃。

    “啪！”

    又一个响指，我再次回头，九尾打了个哈欠：

    “这次认清差距了吗？小姑娘，我们下次再见！”

    她再次将斯黛拉拽到身前，冲着我挥挥手。斯黛拉拼命挣扎，却未能离开半分。

    “斯黛拉——咳！咳！唔……”

    我悲愤无比，回头对她呐喊，但换来的只有浑身的无力和嘴里咳出的鲜血，最终跪倒在地，攥紧右拳无力地锤着地:

    “我真该死！当年所有的霸凌者都该死！都怪我们……”

    墓虎飞来，和她站在一起。上次那阵紫色烟雾再次袭来，散去后人已不见。而原本行凶的怪物纷纷解除隐身，再次解体为一堆碎块。头顶嗡嗡作响，抬头发现一艘别墅大的椭圆形白色飞船悬在空中，洁白的圆底极为对称地打开几十个圆洞，不少救世营士兵用担架将伤员放在圆洞下，随着一阵蓝光射在身上，伤员缓缓上升，这应该就是救世营的“救护车”吧！

    我呜咽着，感觉眼睛酸痛。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扶起，应龙的声音传来：

    “你没事吧！”

    “我……还好，可能有些……胃出血……”

    “我们马上送你治疗！”

    “哪都别想去！”

    随着另一声怒喝，我被一掌推开，跌坐在地。

    “神锋！”

    “你这装可怜的混蛋！到底隐瞒了我们多少事！”

    不少治安局的人和救世营士兵围了上来，我感到羞愧难当。局长呆呆地站在一边，盯着神锋。我看向局长，他递给我一个眼神:

    他不明白怎么回事。

    “我们在船上复原了最后一段通话录音，你如果想抵赖，那就听听这个吧！”

    神锋冷漠地按下手里一个比手机略小的黑色仪器。

    “喂？佩里女生？”

    “科林！你还记得斯黛拉吗？就那个我的同桌！”

    一阵沉默。

    “想起来了，怎么了？”

    “家乡这出事了！斯黛拉加了这的一个邪教，恐怕会报复所有人！”

    “阿卜瑟斯？”

    “你怎么知道？”

    “说实话，我已经连续一周梦到这邪教了！但……真的会发生吗？”

    “詹姆已经死了！”

    “啊？”

    “这个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但安格斯上周出海时也……”

    “塞巴斯蒂和劳埃德也在吧！事情解决之前，你们几个千万别到海上去！”

    “可我们几个正要陪外国的一位领导出游呢！这可是个大单子！”

    “算我求你们了，躲一阵子吧！对了，你们现在在哪？”

    “好的，明白了！我们正在内地应酬，绝不会到海上去！”

    嘟——嘟——嘟——

    通话结束。

    “我就说为什么九尾老对你说话，你果然是知情者！而且还知情不报！”

    “我……我……”

    我脸红得发烫，心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感觉自己虽未讲出全部真相，但内心的丑恶已暴露得淋漓尽致，毁掉了自己在他人眼中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

    “神锋！先让她治伤！”

    应龙扳住神锋肩膀，摇了摇他。神锋挣脱开，几步走到我面前，左手老虎钳般掐着我的左臂：

    “好！你们都别扶她！让她自己走！反正她早晚得吐出真相！”

    神锋一把将我拽起，扯得我胳膊生疼，手指着我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吼道:

    “你！你给我滚！”

    然后一把将我甩开，我踉踉跄跄跌进那道蓝光里，身体缓缓上升，泪却纷纷流下，颤抖着身躯不停地念叨:

    “对不起……对不起……”

    “哎我——”

    神锋见我如此，欲言又止，没再发难，只冷冷瞅我一眼：

    “好好疗伤，配合我们！不然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