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明天下

第39章 劫狱

    你来了么?

    全天下城隍庙牌匾后都会有这四个字,

    这是一句道家警语,意思与儒家‘慎独’‘内省’相近,是告诫世人在做每一件事前都要思考对不对的起自己的良知。

    西安都城隍庙上的牌匾轰然砸在地上,后面也是这四个字,只是字面上的金漆早已被人刮去,光秃秃的惹人难看。

    随着牌匾落下的是大门外一声声的惨叫,显然,杀神一般的梁再兴再次大发神威,

    一人一碑,便有横扫千军之势。

    咣当一声,几近四分五裂的榆木大门被猛的踹开,魔神再世的梁再兴扛着石碑,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只留下背后石阶上一堆血迹。

    沈墨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还多的大家伙,不由吞了吞口水,虽然自己利用他们摆脱了追兵,可现在的情形无异是刚脱狼巢又把自己投入虎穴。

    “恩公,你可让俺一顿好找!”

    梁再兴扔了肩上的石碑,单手便把沈墨拎了起来。

    九月从挎包里掏出一块果馅椒盐金饼,这次却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兴趣,想了想又给扔了回去。

    “你刚才在利用我们?”九月嘟着嘴,显然有些不满。

    沈墨看了看脑袋上梁再兴那张可怖的脸,这次倒是放弃了挣扎,

    “我说过,告诉你们老头的下落,你们帮我摆脱追兵,很公平。”

    九月伸出青葱般的食指在太阳穴上搅了搅,竟然觉得沈墨的话有些道理,

    “你这人到有些意思,你说的没错,很公平,现在我们帮你摆脱了追兵,你该告诉我老头的下落了吧。”

    “先把我放下来。”

    “大个子。”

    “他要跑了怎么办。”

    “他要敢跑,你就直接砍断他的腿。”

    沈墨暗自感叹女孩长着天使一般的脸却有着魔鬼一般的心灵。

    “如果我告诉了你们老头的下落,你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是吧?毕竟他是你们的老师。”

    九月乜了沈墨一眼,

    “这事轮不到你来管。”

    ......

    陕西臬司衙门大牢外,

    明灯高悬,烛火昼夜不息。

    作为一省最高的司法监狱,臬司大牢外的防备显然要比一般州府要严密的多,

    室卑入地,墙厚数仞,即便隔壁嗥呼,而悄不闻声。

    臬司衙门门前这条道,除非必要,平时百姓们宁愿绕道而行,也不愿见到那两道黑黝黝的生漆大门。

    传说中只要天一黑,这条路上就升腾起一层灰雾,不知名的角落里还能听到零星哭声。

    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视野虽还是一片模糊,但一些早起的货郎小贩已经开始抹黑摆摊。

    在府前街拐角处一个早点摊位上,一对男女各自点着自己的早点。

    “两位客官,豆腐脑要咸的还是甜的?”

    “那还用说,咸的甜的都来一碗。”

    沈墨偷看了一眼女孩平坦的小腹,

    “给我来碗咸的吧,”

    “怎么?看不得女孩比你们男子吃的多?”

    “只是佩服女侠的好胃口。”

    “你在讽刺我?”

    “没有,我外公说过,能在任何时候都能吃下饭的人,是可以坚强活下去的。”

    “你外公,魏忠贤?”

    “梦里的那个,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没有他,我也许不会活到现在。”

    沈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外公不要太过伤心。

    软滑细嫩的豆腐脑被勺子切开,九月一口就吞了小半碗,不想豆腐脑有些余温未散,

    但她又舍不得吐出来,烫的精致小巧的五官在脸上跳舞。

    “唔,好吃。好烫,”九月吐了吐舌头,含糊不清道:

    “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爱吃东西只是因为小时候饿怕过,如果不是因为遇见那个人,恐怕早已饿死在路边,所以我就对自己说过,人活在这世上只要一个目的,那就是吃,不断的吃,不停的吃,吃遍这世上的好东西。”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的老师?”

    九月手中的勺子一顿,勺口中的细白豆腐脑不由晃了晃,

    “是那老头。”

    “可你现在却想杀了他?”

    九月面无表情吞下勺中的豆腐脑,没有回答。

    “你们白莲教徒都是这样吗?老师想杀徒弟,反过来,徒弟也想杀老师。“

    “你话真多,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沈墨偏头看了一眼巷子深处的臬司衙门大牢大门,又看了看面前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女孩,不由好奇问道:

    “你们打算怎么把老头救出来?不用计划一下?”

    “不用,有大个子。”

    “然后呢?”

    “有大个子呀。“

    沈墨不由吞了吞口水,

    “你们不会是想让他一个人去劫狱吧?”

    “不然呢?”

    九月说这话时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就一个人?”

    九月掰开一块胡麻饼,在羊汤里泡软,满不在乎道:

    “梁再兴的外号叫赛佛敌,你可千万不要低估他的战力,还有,你高估了官府这些人的能力,这个朝廷从上到下早已经烂透了。等好了吧,梁再兴很快就能从里面杀出来。”

    沈墨瞥了瞥嘴,梁再兴的战斗力他是见过的,但对于官府,说实在的,除了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左仲恺,他接触过最多的还是咸宁县衙的一些差役,至于州府及以上,尤其是这臬司衙门的兵他就很难有什么准确的判断。

    大明朝的官僚系统究竟堕落成什么样子,也许可以从今夜管中窥豹。

    ......

    “你是什么人?”

    “说你呢,站住!”

    “不好,有人闯臬司衙门大牢!”

    “快拦住他。”

    “兄弟们不用怕,他就一个人。”

    “啊!兄弟们挡住,我去搬救兵。”

    梁再兴的打法是简单而直接,面对面前一圈包围过来的长枪、钩镰、直刀,狼筅......他竟然完全不做闪躲。左右两支长枪刺来,他随手一抓,竟将长枪以及长枪后的两个兵丁给拖了过来。

    “想跑。”

    梁再兴抓住两个兵丁的脑袋,用力一撞,两人的脑袋立刻开了瓢,软踏踏倒在地上。

    “无生老母慈悲,去!”

    两个兵丁被一脚踹飞,立刻砸倒人群一大片。

    这般横扫千军的霸道战法哪是这些兵丁所能想见,敌寡几众,这些手持利刃的兵丁们反而率先是了阵脚。颅骨碎裂,腿脚崩断,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