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郡，平沙郡地势平坦，气候适宜，蜿蜒而过的洛水河带来的大量的泥沙进而造就了数不尽的良田沃野，眼下即便是四国援军齐齐驻扎于此，平沙郡仍是能够凭其深厚的底蕴自给自足

    繁忙的商贸往来不止得益于洛水河更是得益于两族，不，三族战场，这种繁华非但不会因为战事就此萧条下去反而得以更上一层楼！洛水中的来往的船只除了部分运输辎重粮草的，其余大部分都是南下运送妖族尸身的官船，以战养战赫然为战事延绵不断的大周续了一口气！

    黑白的伤势已然痊愈，这还要感谢东海的馈赠，每次潜入海中的两人都能满载而归，脸盆大的螃蟹，胳膊长短的海虾，还有各种各样的鱼类……如此种种东海之中应有尽有，单个的体内蕴含的灵气虽然不多却胜在极为浩渺，仿佛无穷无尽。

    对于东海来说这些都不过是些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对黑白来说却好似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财富，淬体所需的灵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富余！

    黑白来者不拒大快朵颐，虽然煅骨境的修炼已经结束，可对于体修来说蕴养肉身一直都是重中之重，黑白没有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可以用来锤炼己身只能通过不断地吃掉更多“来自大海的馈赠”攫取更多的灵力，值得一提的是黑白也是真的能吃，每吃一顿，扒下来的各种壳、鱼骨之类的东西都能摞个数尺高！

    清微坐在一旁，双手捧着一个脑袋大小的贝类吃的津津有味，手中的贝并不是用水煮的而是黑白架在火上烤熟的，吃起来肥美多汁贝的同时亦是十分筋道，可她的的战果与黑白相比……不应该将两者相提并论的，完全不应该坐到同一桌上！

    “小白，你没事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吃？你不会是病了吧!”

    黑白的食量随着修为逐渐的增加这倒没什么奇怪，清微都看在眼中，可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了，现在的黑白除了修行就是在吃个不停！

    “唔，我没事！之前我吃的的确是不多，可自从煅骨完成之后总会感觉饿，其实也不是肚子饿而是浑身上下都感觉饿，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感觉很不对劲，可慢慢的我发现绝大多数的灵气都被用在蕴养浑身上下的骨骼上了，虽然我可以控制体内灵气的运转，但当体内功法自主运转的时候吐纳的灵气还是会被每块骨头分食殆尽，仿佛无底洞一般。”

    黑白也有些不明所以嘴上却仍旧吃个不停，功法上对此没有丝毫提及，但吃得多好像也不是坏事，虽然修为没有什么提升但他能明显的感觉自己重了不少，并非胖了而是更结实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清微放下手中的食物伸手捏了捏黑白的胳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黑白所穿的衣服大小上也都差不多，丝毫没有不合身的样子。

    “清儿，不要担心，我现在感觉很好，体修必须要有一个强悍的体魄！在此之前，我一直感觉体修和炼气士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但是在完成煅骨之后，体修与练气之间就像是要分道扬镳了。“

    “怎么说？”

    清微在体修一道上是个纯粹的门外汉，对于黑白所说的这种分道扬镳感到很好奇。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就拿我手中的这条鱼来说吧，练气与炼体同样是让这条鱼变得更强，练气一道却是并不注重体魄的淬炼而是讲究顺其自然，反观体修一途则是让这条鱼的尾巴，鱼鳍，牙齿甚至是每片鳞片每部分都变成一种利器，并通过这些部分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懂。”

    “我觉得还挺好理解的，这些都是师尊跟你说的？”

    黑昀是黑白的师尊同样也是两人结为道侣的见证人，清微自然而然的也将黑昀称作师尊，没有半点不妥。

    “这倒不是，师尊懂的很多平常提及的事物也很多，但是唯独在修炼上师尊并没有谈及多少。还记得师尊在传授我功法之后，关于修行一事上，师尊指教我的就只剩练拳了，现在想起来也感觉很诧异。”拳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谈拳意只练拳，师尊不应该会做这种事才对！

    “师尊都跟你讲什么啦？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快给我讲讲！”

    原来不仅是八卦，听故事同样是少女天性啊！

    黑白往清微身边靠了靠，“边吃边讲。”

    “好！”

    “师尊说，传说在这无边的大海中，有一条老蛟，这头老蛟啊……”

    ……

    是夜，石桥镇铁匠铺。

    “你怎么来了？海族压境，你那里同样会是重中之重！”男子话里丝毫不掩饰责备之意。

    “海族那边近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先动的一方势必要迎接另外两方的联手打击。”另一人同样是男子，只是此时的语气却很是低落。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

    “我知道，但是我这边收到了很重要的消息，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消息！后来我也派人去验证过了，消息是真的！”

    两男子之间似乎有这丛属关系，可即便如此外来的男子依旧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上司。

    “那你说吧！”

    “老爷子在镇子上的时候，养过一个治不好的孩子……”

    另一人一听说事关老爷子神色立刻凝重起来，一把揪住开口之人的衣领。

    “说重点！不要跟我讲废话！”

    “老爷子带着那个孩子离开大周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大周，但却没有再回到这里而是与那孩子定居在了南莽。后来那孩子独自下山，出现在了歇风镇，我的人调查了他的底细但他查不到，于是便找到了我这边，黑白的名字你虽不曾告诉我但我知道！大周境内这个姓氏很少我也不敢大意，一查之下那孩子果然跟老爷子之间有着联系，直到我派遣心腹翻遍了南莽，才发现了老爷子的……老爷子的墓碑！”

    七尺男儿说道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上司闻言一脚就将男子踹飞，男子的身体将身后的木门撞了个粉碎，一直滚到大街之上才堪堪停住身形。

    “不可能，老爷子不久前还去过你那里，怎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南莽！你在找死！”

    “敌袭！”

    “敌袭！”

    石桥镇不愧是大周重镇就连街上的巡更人也有结丹境之上的修为！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门板破碎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巡更人不禁将体内的灵气毫无保留的灌注入手中的响锣之中，运足力气狠命的敲着。

    铛铛铛铛……

    咻咻咻咻！

    数道飞虹划破夜空迅速出现在铁匠铺外，毫不隐藏杀意的盯着趴在街上的男子，墙头、屋顶也有数道快如闪电的身影齐齐的向着铁匠铺赶来，更有甚者一步之间便出现在此地！

    原本黑漆漆的镇子转瞬间变得灯火通明，狰狞的巨兽俯仰间便露出了獠牙！

    “将主，怎么是你！”

    当看清男子的面容之后大多数人皆是吃了一惊！地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周各军精锐中的精锐，定涛军将主，江潼！

    “将主，您不应该在坐镇中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赶来的几人不禁问道，要知道大周的军纪严明到近乎苛刻，条条框框俱是重典，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以江潼的性子绝不会如此的莽撞，除非是……

    “江潼进来，其他人各自散去，镇子上的事务一切照常运作，今晚的事，谁也不许声张！”

    屋内男子究竟是何人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众人只闻号令却不见有人出来！

    “得令！”屋外的几人在收到命令之后身影一闪便各自消失在黑夜之中，若非地上破碎的门板，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去镇守府！”屋内的男子扔下一句话之后瞬间消失在了屋内。

    趴在地上的江潼嘭的一声将脚下的石板碾成了齑粉，直直的向着镇守府奔去！

    石桥镇，镇守府。

    “程成，你救过我的命，我敬重你、感激你，可你别忘了，我的命是老爷子先救的然后才是你！同样的，老爷子又救过你多少次！老爷子身上的伤，有多少伤是因为就你留下的！老爷子回来你为什不告诉我！我窝在那犄角旮旯里动弹不得，你呢？你既然能够来去自如老爷子回来之后你为什么不陪在他身边！”

    江潼心里的愤怒无法言喻就连袍子上挂着硕大的脚印也顾不上清理，此时的他正怒目圆睁毫不避讳的质问程成。

    “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擅离职守？老爷子戎马半生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单单是你来就能见到老爷子？他不想见你你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少在这里自以为是，我还用不着你来跟我说有没有意义！你**的窝在着石桥镇几十年又有什么意义？老爷子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在他身边，他身上有多少暗伤你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你？他那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能忍心让他单独行事！”

    石桥镇镇守总领大周北线一切军务，哪怕是面对周君下的君令都可以自行斟酌而后行事，其权力之大无法想象！但江潼不在乎，全然不在乎，什么狗屁君上将主的，一切都比不上老爷子的安危！

    “我在这里自然有在这里的理由！这点你不需要知道，老爷子决定退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暗伤就已经压制不住了，修为更是江河日下，什么药王谷，清风观，苍麓书院，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周君甚至将国库中的佛宗遗物也给找了出来，通通没用！老爷子的伤情太过复杂，太久远，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你要怪的不只是我，还有你！废物一样这么多年修行还是狗屁不是，救不了老爷子！”

    早年的连番大战太过急促，太过紧迫，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一群人东跑西窜的忙着四处救火，谁不是硬骨头？谁不是用命在搏！这世间没有救世主，想要自救唯有强撑着一口气，若是不这样再而衰，三而竭，到时候什么都没了！

    程成背对着江潼，他不想让江潼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更怕自己一转身就撑不下去了！要知道当年的那支千人的队伍可不止筛选自大周而是整个五国！整个人族的精锐，走出来的时候也就堪堪剩下了三十一人而已！

    “你要知道虽然老爷子在镇上的生活一段时间，可那时候老爷子想的只有极尽升华压下所有伤势多杀几个大妖而已！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将那铺子放在老爷子铺子对面？因为我不敢啊！我不敢面对老爷子那日渐苍老的面容，也不忍看老爷子日益弯曲的脊梁啊！”

    程成隐约有些失控，恐怖的威压让脚下的地砖不断碎裂，可这股威压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你！”江潼隐约间看出了点什么，不确定更不敢相信！

    “可自从不知道老爷子从哪儿抱来这孩子之后，一切都变了！终身未娶的老爷子对那孩子视如己出，老爷子终于能像一个普通老人一般过自己的生活，爷孙俩一起遛弯，一起开间铺子卖吃食，老爷子甚至还专门找我要了块地，亲自下地农忙！要不是这孩子，老爷子可能早就支撑不住了！老爷子的事你我左右不了，但这个孩子，江潼你给我记住喽，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保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程成把住身边的椅子，许多心事说了出来终于没有那么压抑了！

    “黑白到哪儿了？”程成一直都知道黑白的名字，毕竟在很久以前他是为数不多的亲手抱过黑白的人。

    “已经在平沙郡了，若是继续沿着海边前进很快就能抵达大越援军驻地！”

    “把你的人撤回来吧，我会派人跟着！”

    “怎么，你可以派人暗中保护他，我就不行？”江潼并不同意，在今晚之前江潼还是很信得过程成的，可就是刚才的一瞬，江潼在心里对程成有了戒备！

    程成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扫向江潼，江潼怡然不惧亦是迎上！江潼想在程成眼中看到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不曾看出。

    “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那就把黑白的相关卷宗留下，我想好好看看！”

    程成的语气很是诚恳，这种口吻就算是与他相识多年的江潼也是不曾见过的。

    江潼深知自己能够查到的东西程成同样能够查到，遂是拿出卷宗放在身边的案子上头也不回的离去。

    程成站在案牍旁许久，终于伸手拿去那份江潼留下来的卷宗，读着读着程成便面目狰狞，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透体而出！紧接着，一阵阴冷之风吹过，一切都淹没在漆黑的夜中！

    ……

    落峰山定涛军

    “这么晚了，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姚靖不慌不忙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读书人自当表里如一，虽有万般手段藏身，但求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天，不委于己！

    江潼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情肃穆，“姚靖，大周元隆四十二年状元，游历各国三十多年后重回大周，得当代周君赏识擢定涛军参军，勤于军务每战争先直至今日，我说的可对？”虽然认识姚靖的时间不短了，可很多事终究还是要挑明的。

    “三十七年！”姚靖无愧江潼那要洞穿身体的目光，应声道。

    “本将主问你，你效忠的是谁？你来定涛军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定涛军是大周不容有失的战力，同样也算是老爷子的部分心血，对于江潼来说，定涛军至关重要！

    “姚靖本一介书生，幸得君上看重点我状元，靖深感君恩浩荡，无以为报！遂立志游历各国集诸家之大成以报君上！“姚靖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十七年游历归来，姚靖却已不是当年的姚靖，君恩虽重，百姓更重！姚靖自归来之日就已经明了，此生不为一人一家，只为亿万黎民！”

    “你们读书人太会耍嘴皮子了，本将主还是信不过！”江潼虽然远离朝堂，对蝇营狗苟之事却是心如明镜，在朝堂上也就罢了，在这定涛军中江潼决不允许！

    “姚靖在此对着列位先贤起誓，先前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点虚假姚靖甘愿形神俱灭！”

    书院自然不缺少大能，有些道誓不可轻易许下特别是姚靖这种由圣贤之言入道的读书人！一抹青光自姚靖体内浮现，转瞬间没入青冥消失不见！

    “哈哈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江潼读的书虽然不多可对书院的了解却并不少，至圣之理于读书人来说无疑是铁律，除非是那种能够比肩讲出至圣之理的存在，否则读书人一旦违背此誓言必将形神俱灭！

    江潼事无巨细的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与姚靖和盘托出，甚至连程成的异样也不曾隐瞒，“你是读书人，考虑的肯定要比我周详，快帮我参谋参谋！”

    姚靖闻言久久不语，江潼说的事情牵连太广了，很多东西一时间理不出头绪自然也就不好下结论。

    “这阵子你就不要离开了，我去见见那孩子！”

    “也罢，那就先这样吧，我这边会暗中着手查一些事情，咱们两个双管齐下，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出纰漏！”江潼表情凝重，置身风暴之中生死已然不值一提，但那些在乎的人和事真的不能再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