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灭长空

第六十二章 议事

    天都郡,大周姬家的龙兴之地,大周未建之前,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当时被称作北地,大周建立后所谓的北地这才挪去了更远的北方。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最早的姬家不过也是泥腿子出身,人族从妖族的领地逃离的时候姬家名头不显,是姬家始祖姬蘅硬生生的靠推演妖族功法蹚出来一条生路。

    当时的人族明面上流传的所有功法,但凡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之后都会受控于妖族,面对妖族实力不过只是摆设,因为此种饮鸩止渴的行径人族死伤太多太多!

    剑祖等人虽是同样声名不显,却是已经破译了妖族的功法,只不过因为当时的情况无法流传开来,人族若不一心,凡是冒头的谁也避不开一个死字!被奴役了太久,已然滋生了奴性,是人是鬼很难分辨,而当时的姬蘅根本就不认识剑祖,更别说受到什么福泽!

    当年的姬家弱小不堪,大不过十几个人而已,但为了破译妖族功法,姬家倒在路上的子子孙孙至少有上千人!单是灭族的风险便经历了足足五次之多!

    人族风雨飘摇,一个姬家的死活不会泛起半点涟漪,可一旦灭族,姬家上千人、几十代的努力便会在顷刻间付诸东流,没人会知晓甚至永远不会被提起!

    好在姬家最终熬了过来,这才有了今日的大周!

    天都郡不同于其他郡,天都郡并没有那么多的镇子,整个天都郡包括帝都所在的尚阳城在内拢共就只有五座城池。居中的尚阳城,东面的披泽城,北方的伏风城,西边的颯金城,还有雄震天南的拜越城,这五座雄关便是人族曾经最后的防线!

    五座城池之中,尚阳城是最后一个建立的却依旧免不了战火洗礼,至于披泽、伏风、颯金三座城池年代久远都曾失守过,可唯独拜越城自从建成以来,从未失守!

    南越穷山恶水多毒瘴并不适宜居住更别提壮大,南越修士深知不断退守将会面临的局面,由是悍然出手援助北地,不计得失更不计生死,此举让就不多的南越修士在大战中折损八成!几近覆灭。拜越城也是在那之后才正式更名!而尚阳城的建立则要晚上许多,其存在的更多的是表明姬家面对妖族的态度,对上妖族姬家修士必将身先士卒死战不退!后来越国建立大周不遗余力的帮扶,终于有了现在两国亲如一家的局面。

    承清殿——大周朝会之地,映入眼帘的并非金碧辉煌雕龙画凤的宫殿而是锈迹斑斑腐朽不堪的亭廊。

    大周草创之初捉襟见肘,根本没有什么闲钱,虽说黄白之物对于修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人妖两族之间的战争从来不曾停下来过,修士不好过百姓更不好过,黄白之物自然要去到该去的地方!所以直到现在,承清殿里的柱子、房梁还都只是紫榆铁或是棘木稍加粉饰一番罢了。

    金色龙袍?真龙天子?莫不是在骂人!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哪个不是龙子?再加上那蛟龙之属,万千海裔,龙族根本不需要靠奴役人族相互征伐。

    龙族辖下的人族,好一点的沦为泄欲工具可以“活”得久一些,绝大多数人族就只能沦为血食,仿佛糕点一般!

    大殿之上,当代周君姬恒洲身穿社稷袍,背后一轮红日初升胸前绣一弯残月,双眼如焗不怒自威,一国之君尊贵无比可放眼朝堂之上却是说不出的寒酸,唯一值钱的物件就只剩那张象征权利与地位的千年珊瑚椅!

    “诸位爱卿,眼下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北方战事虽缓但每日所需钱粮仍是一笔天文数字,不知各位有无应对之策?”

    当这一国之君,表面上风光无限可背地里的头疼事更多,姬恒洲年轻时候的修行天赋是公认的,但是时至今日却仍是未摸到彻地境界的门槛,这与其日夜操劳国事不无关系。

    “户部尚书!户部尚书?你把近年来的户部事宜与各位大臣说说。”

    “于大人,于大人?君上问你话呢!”

    中年男子轻轻的捅了捅一旁的白发老人小声说道。

    “臣,有罪……有罪!”

    满头白发的老人连声高呼,唯恐惹得君上震怒。

    有着灵气的滋养普通百姓都能轻松活个上百岁,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按理说不至于如此苍老才对,可于鹤轩不过年逾八旬却是须发皆白,佝偻的模样说是有一百一二十岁了也大有人信!

    “于鹤轩,孤让你说说户部的烂摊子!有罪无罪日后再禀。”

    姬恒洲不动声色,户部尚书于鹤轩是没有修道资质的凡人却是挑起了户部的烂摊子,北线的乱炖程成肆无忌惮背后全靠于鹤轩这位户部老尚书搂着火候!

    “禀君上!户部尚书勤于政务日夜操劳前几天患上了聋聩这才不知所云,还请君上宽容则个。”

    “聋聩?可曾寻医抓药?”

    “这个……臣不知。”

    姬恒洲闻言只好凭空勾画户部近况四字,随手一挥将其送至于鹤轩面前。

    于鹤轩见状清了清嗓子,对于户部的烂摊子他都不需要打什么腹稿张嘴就来,户部无疑是整个大周的账房公务本就繁重,而北线又仿佛一只无底的吞金兽来者不拒,由此户部就成了烂摊子,尤其是海族上岸之后那白花花的银子不等搬进门来马上就会被抬走,余下的就只剩各种账目。

    朝中的各位对于户部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可哭穷一事依旧是不能落下,大家都找户部倒苦水你不去,想必日子肯定过的很舒坦喽?老尚书原本还能听上一听,后来索性就闭门谢客了。

    本就孑然一身的于鹤轩如今更是年事已高再也需要阿谀奉承,至于历任户部侍郎,流水一般来了又走,清水衙门留不住的!虽说驼山街已被收入囊中,可驼山街的存在本就是面向五国的贸易,都不好过!大周之外的四国哪个不派兵来援,这笔开销着实不小,好在是各国出钱养着自家兵马,若是换成大周自己供养早就支撑不住了!这种节骨眼上,谁家也没有闲钱。

    兵部尚书刘春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于自家的兵马究竟有多少这朝堂之上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大周建立之前就在打仗,直到现在还在打!这期间行伍中相关事宜已经到了精简到无法精简的地步了,一再裁撤是会出大乱子的!以战养战的路子已然已经走不通,如何供养安置四十万铁骑无疑是眼下最棘手的事。

    “君上,老臣愿将府上积蓄、商铺地契全部捐出,共抗国难!”

    说话之人正是当代周君皇叔上代周君胞弟,滕王姬铸!虽文不成武不就一副热心肠却是有如铁打的一般,眼里容不得沙子也见不惯不平事。论辈分的话滕王姬铸与那威震天下的安平王是一代人,只是两人从未见过,滕王妃倒是与安平王同属袍泽只可惜早已香消玉殒。

    姬铸常骂家中的子嗣也一个个的随他这个当爹的没出息,挤不出半点力!众子嗣自立门户之后,天南地北的往来就更少了。姬铸要不见心不烦也不打算留些什么,家里那些个值钱的物件儿与其放在那里吃灰,不如拿出来,好钢用在刀刃上!

    “王叔,万不可如此,您年事已高理应在家安享天年,眼下大周虽然内焦外困却也还没到需要毁家纾难的地步啊!”

    “君上,老臣年迈已经没几年的活头了!这一辈子也不曾为大周出过什么力,就这么一直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日子,老臣真的怕下去了以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啊!还望君上体谅则个,如若不然老臣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老王爷当即涕泗横流,长跪不起。

    化婴修为的符篆大家滕王妃殁了,剑南郡一片缟素。若非连番大战,化婴修士绝不可能百余岁便早早夭折,老迈的滕王也不过结丹而已!

    时来天崩地陷,女子能顶半边天!滕王妃是那个极少的以王妃尊位还曾在战场上出手的女修,此举极大地鼓舞了北线士气。

    后来王妃负伤回到剑南郡却依旧没有停下制作符篆,而这些符篆毫无例外都以一个级低的价格半卖半送的给了大周,此等胸襟气魄男子也要汗颜!在大周,滕王妃的名声不知要比滕王高了多少,甚至许多的将士在王妃前往北线之前完全不知道大周还有滕王这号的王爷!

    “王叔,快快起身吧,孤允了!”

    “王叔?王叔?”

    滕王身后的兵部尚书刘春来见滕王不曾应答赶忙上前查看,一探之下竟是气息全无!

    “君上,滕王……薨了!”

    薨了?此言一出,百官哗啦啦的齐齐跪下,姬恒洲更是连忙走下台阶来到滕王身边俯下身来查看。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谁能想到享尊处优的王爷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连先前说的几句话也只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现在心气儿没了,回天无力!

    “怎会如此啊?怎会如此!谁能给孤一个说法!”

    姬恒洲惊措,儿时的记忆里父皇日理万机,他作为储君久“困”宫中,那时候所有的快乐似乎都与这位皇叔关联极大,骑马、射箭、钓鱼、修行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滕王不是一个称职的王爷,但绝对是一个面面俱到的好皇叔!

    “君上,王妃殁的时候王爷大病一场,即便是后来病情有了起色却依旧郁郁寡欢,能撑到今日实为不易!”御史李澶战战兢兢的说道。

    情深不寿!

    姬恒洲听后更是大发雷霆:“此事为何早不上报!孤要你这个御史有何用!”

    “那时正值大周与海族血战万仞山脉,臣恐君上分心,就……就……”

    李澶更是头都不敢抬起来,周君虽说贤明不假,但杀起人来却是无比的干净利落,正如大周的律法,虽然略显宽松,可一旦触及势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好!极好!不愧是孤的肱股之臣!”

    滕王的尸身已经被恭敬的抬了下去,姬恒洲重新落座。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眼下大周风雨飘摇各位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北线一旦失守,大周治下必然生灵涂炭,相邻的蛮、越两国到时候就算有心阻拦也撑不了多久,五国失其三,人族大势已去。既然如此,我大周子民何不放手一搏?尔等累世公卿家缠万贯又能逃到哪儿去?又要待到何时?”

    “当然,孤不会让孤的子民白白出力,孤会以大周的名义与各个家族借贷,至于子钱嘛,好商量!但人一定要北上,诸位以为如何?”

    姬恒洲的语气平缓看上去像是在商量,但如果谁当真了,那就真的离掉脑袋不远了!

    诸位大臣跪在地上,脸上表情各异。

    户部尚书于鹤轩微微一笑,这种釜底抽薪的主意,只是一听就知道谁出的!

    兵部尚书刘春来大概是最高兴地那个了,大周若是输了,这一帮子债主就是讨债也找不到人。若是挺过去,那么这些钱的来路就要好好盘问一下了,至于子钱……哼哼!反正他自己是个穷光蛋!

    御史李澶闻言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至于钱?当这个御史还真没有谁敢上杆子的跑来送钱,就是个光脚的,怕个啥!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君上圣明!”

    一众官员异口同声附和,这种节骨眼上,谁冒头谁死!

    “好!另外择日举行葬礼,孤亲自为滕王守灵,退朝吧!”

    老尚书于鹤轩心情不错,君上有意传音总算听了个明白,哼着小曲儿就去打酒了。做个穷铺子里的账房先生虽然总受气,但背后有个硬气的掌柜的什么都不用愁!

    “于大人!于大人?于大人!大人请留步!君上已差人去往您的府上瞧病,同时也传讯石桥镇刘墉刘大人,若是无果届时刘大人会亲自为您诊断!”

    兵部尚书脚步轻快,粮草一事本就劳心劳力,他这个兵部的一把手自然不可能亲自登门求爷爷告奶奶,当受气小媳妇的事自然就落在自家侍郎身上了,如今也是时候好好夸奖一番了!

    至于滕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