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过一个时辰的空当，百味舟上已经先后降临了五波探查之人，若非是有颜舒自爆灵种顶在前面，只怕整艘法舟都会被翻遍。

    “那感情好！能让你这样的人欠下人情我也算不得吃亏，你的修为越高这个人情也就越是值钱，将来我若是狮子大开口你可不能翻脸不认账哈！”

    颜舒提起茶壶给黑白满上，她这也算是变相的纳了投名状在黑白身上压了宝，如今与这夫妻二人的关系尽皆是更进一步。

    “说过的话我一定认，而且我有我的关系你有你的关系，大家结为朋友百利而无一害，清微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黑白微微一笑，丹药之事牵扯大周的方方面面，颜家能够屹立不倒定然是信得过的，与颜舒结交不是坏事。

    “他们两个还没醒过来？白日曛这酒是真的够劲儿。”

    “没呢舒姐姐，看样子得等到下午才能醒酒了。”

    清微缓步来到黑白身边坐下，程伯一共就给了三坛白日曛，一晚上全都干出来了，姚仙儿之前都不碰酒夏高歌又是一直喝的凡酒，能醒过来才是咄咄怪事！

    “估摸着今夜亥时咱们便能到歇风镇了，届时我打算先将你们三个放下，之后再去把夏高歌送回午阳。”

    “送夏高歌也不必你亲自跑一趟吧？你颜家在淆东郡难道就没有人手？派个人去送就得了。”

    黑白抬手又往嘴里递了一颗百寿丹，丹田中的半滴魔血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气血之力，若是想要修行之事上不被落下，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还需借助一些外力。

    “我也想啊，可去蜃土一事我父母本就是不同意，我又哪还敢动用家族势力！”

    说话间颜舒白了一眼黑白，这其中的道道多着呢，含着金汤匙出生又如何？条条框框的更多！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有点本事的话还有可能摆脱父母的控制，在富贵人家却是没那么简单！

    “那这样吧，我找人送夏高歌回去，你与清儿姚仙儿你们三姐妹就好好的在淆东郡逛逛。”

    以前不知道师尊的身份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能够庇护大牛的手段自然也就只有那么多，如今能够借助的力量可要多太多了，欠点人情便能换来大牛与奶奶的平安完全值得！黑白单单说道。

    “这算是白饶的对吧？不能算是还我人情啊！”颜舒笑着说道。

    “这个自然，区区小事举手之劳。”

    去一趟淆东郡守府打声招呼，此事是黑白与自己提前商量过的，清微自然没有异议，虽说可能还要因此耽搁一番几人也正好转一转淆东郡城，要准备的东西太杂怎么也不会感觉多！

    眼瞅着即将降临淆东郡城古稽姚仙儿捂着脑袋一步三晃的走了出来，石桥镇皆传白日曛酒劲如何如何的大今日总算见识到了，都已经申时三刻了，睡了将近十个时辰！

    “呦，不胜酒力的醒了！亏我还以为你是深藏不漏呢！”

    清微打趣道，昨夜姚仙儿一人便干了一坛，没有就此发酒疯就已经很了不得的。

    姚仙儿以手托住脑袋，饶是现在她依旧感觉脑袋沉甸甸的，“姐姐莫要打趣我了！这事还不是赖姐姐，哪有酒喝到一半才说来历的，分明是想看妹妹出丑嘛！”

    “仙儿妹妹，这是通心果，清心明目酒后吃上一颗会舒服一些。”

    闻言，姚仙儿也不见外，伸手便从颜舒的手上拿起青色的通心果，一口咬下去顿时感觉脑袋轻了许多！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淆东郡城？”

    脚下的城池如此之大，若非郡城又怎会有如此的气魄？少在大周行走的姚仙儿只是瞥了一眼便差不多心中有事，她固然是不曾来过淆东，可单单是看形制便知道脚下的乃是一座郡城。

    “我去办点事，你们好好转一转，今晚我们几个就在这郡城中过夜了。”

    黑白纵身跃下百味舟，若非是有着洛水颜家的旗帜在，想要驾驭法舟横跨古稽城无疑是痴心妄想。

    ……

    “什么人？”

    一左一右两位甲士虽是将黑白拦在了门口却并未大声呵斥，黑白落地的动静忒大，陌生面孔尚且明目张胆估计是是来头不小。

    “蜃土参战之修黑白前来拜访郡守大人。”

    黑白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郡守府门前的甲士就只有筑基修为，这事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可事实的确如此。

    但凡是有点本事的结丹修士谁不想去北境碰一碰机缘，一旦成了怎么还修不出个元婴？

    一听黑白乃是在蜃土搏杀过的修士，两名甲士不禁肃然起敬，蜃土，那可是结丹境屠肆！

    “大人，郡守大人在不在府中，此事我等也不得而知，容小的前去通禀一番。”

    不多时，前去通报的甲士引着一身穿深绿色官袍的男子走了出来，绿怕男子大腹便便等走到门口之时依然大汗淋漓。

    “黑白，你可算是回来啦！在下管葆忝任郡中户曹一职，未能远迎还请见谅则个。”

    绿袍管葆一上来便拉住黑白的胳膊，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而事实上，再次听到乡音的确是让黑白很受用。

    “大人认识在下？”

    黑白不免有些错愕，淆东郡守府他是第一次来半个人都不认得，而且诸曹参军官职已经算不得低了，还没必要对自己示好，管葆此举不知是有何用意。

    “认识算不上，不过却是早有耳闻，你是自歇风镇前往蜃土的俊杰又是战功赫赫，我作为户曹自然是如雷贯耳啊。”

    管葆边讲边拉着黑白向着郡守府内走去，不时放声大笑。

    身居功曹之位修为却只有筑基中期，这如何都说不过去，是否有真才实学这个不得而知，靠着祖宗荫庇爬上这个位置也不无可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管葆之举都像是在扯虎皮，只不过自己就一个蜃土结丹修士的身份真的够吗？

    黑白并未就此翻脸，以管葆的官职还无法让他知晓更多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眼下这算什么，病急乱投医？

    “黑白兄弟，郡守大人正在房中，正事要紧有空咱们把酒言欢。”

    管葆拱了拱手，笑容自见到黑白之后便一直挂在脸上。

    “有劳管大人了，若有时间黑白必定登门拜访。”

    “黑白兄弟说的哪里的话，你我都是出身歇风镇，理应相互扶持才是！”

    管葆再次躬身行礼，所谓过犹不及，因此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提起大牛，歇风镇走出了一个能够参与蜃土厮杀的俊杰绝非小事，他注意黑白已经有着小两年的光景了。

    正堂中，一头白发的中年人俯身案牍之中，手中之笔提起落下却是最终一个字都不曾书就。

    “晚辈黑白拜见郡守大人！”

    黑白就此立于门前，若是不等传唤便踏入房中，未免有失礼数。

    约摸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发中年人终于是放下了手中之笔，“何事？进来答话。”

    “晚辈黑白出身歇风镇，如今已是蜃土参战之修，然生死一事无穷变幻晚辈亦不能笃定自己会走多远，特此想请郡守大人庇护我那痴傻的弟弟一家，还望大人成全！”

    黑白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淆东郡守李默峒不好相处更是不喜转弯抹角，此事不是秘密，纵然他有国君令牌在身可按照李默峒的秉性也是免不了要碰一鼻子灰。

    “庇护你弟弟一家，那旁人呢？整个淆东郡前往北境的有多少人你知道吗，有命回来的又有几成！你……”

    “晚辈只求弟弟一家能够平安的活着，再无他求！”

    “你凭什么！”李默峒负手而立，怒斥道。

    “凭晚辈会因此不顾性命，凭晚辈结丹初期战褚良中期战敖旭，凭晚辈如今已是结丹后期！”

    黑白就此一步踏进正堂之中，面对李默峒无形的威压毫不闪躲！李默峒越是油盐不进他越是不能放低身段，情理之争当仁不让！

    “结丹后期的你迎战结丹大圆满，甚至是半步元婴的异族又有几成胜算？生死一事无穷变幻这可是你亲口所说，你自己尚无必胜之信念又有何面目跑到破本官面前大放厥词？”

    蜃土，同境之争而已，猿啼山才是真正的百死之地，若是做不到力压同境，他日到了猿啼山必定会寸步难行！志不坚者智不达，心性若不细细雕琢实力再强也好似纸糊。

    “大人，必胜一说太过绝对，晚辈只能说无论是同境之中与何人交手都不会输！晚辈修行虽早但才识尚浅，天下英豪丛出不穷，晚辈不过结丹境却以必胜自居那才是真正的大放厥词，如今晚辈虽名声不显，但晚辈敢向您保证晚辈是有本钱的而且会越做越大。”

    口气越大的同时黑白越是表现得更加谦卑，在陌生的长辈面前锋芒毕露，结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蜃土，有死无生，身处蜃土筹谋、心机、见不得光的手段……通通可以用上，再不济结丹修士还有一颗金丹，体修还有暴虐的气血之力，明知躲不过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半步元婴固然实力强大，寻常人无可奈何，可是十个二十个结丹修士自爆呢？即便是势不如人也要杀的对手胆寒，只有他们怕了你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狠厉之色无以言表的李默峒审视着黑白，这点久历苦难的老一辈做的反倒要比年轻一辈要好得多，没有人不怕死但人人却都敢死！

    “拥有的越多难免会害怕失去，世家出身的不一定有胆识去拼，穷苦出身的更是连去往蜃土的资格都没有，大人，眼下外患诚然有着切肤之痛但内忧才是真正的附骨之疽，向内的刀要快更要狠！”

    石桥镇的质子虽多，背后的权势更是庞大到难以想象，可蜃土之战却绝非是质子们撑起来的，游侠、苦修之士承担了大半的代价！

    “依你看朝廷该怎么办？”

    李默峒慢慢的坐了下来，过得越好越是安逸铅华之气也就越重，血性更是消磨殆尽，饭，从未耽搁吃，力却是越出越少，呵……

    “依晚辈看那就动刀子割肉，各个世家所占据的资源通通登记造册，人丁、修行资源、商贸所征之税收通通上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保住性命可以拿灵石来换！北境众多将士阵亡后的抚恤便是一个大窟窿，若只是为了自己他们完全有机会逃命，再不济也能多活一些时日，朝廷可不能让这些将士们既丢了命又寒了心！”

    李默峒微微一笑，“我倒是看走了眼，你小子的心可黑着呢，不过这么做的话势必会引得世家不满……”

    “不满又如何？火烧眉毛了哪还顾得上许多，投靠妖族会是个什么下场世家们可要比晚辈明白的多！再者朝廷的眼中还不至于没有下手的对象，先下手为强既能剜掉脓疮又能敲山震虎，何乐而不为？乱世当用重典！”

    “你能想到的宁死刨也想到了，不会太久的，驼山街即将收尾，届时刀下之鬼只会多到数不过来却不会有一个冤死之人，以姬恒洲的秉性他只会双手赞成。”

    黑白顿感错愕，涉及宁死刨宁思齐之事往往关乎社稷，李默峒又怎会将此事告知自己？莫非李默峒同样是做过自己的功课，自己的身份在他的面前并非秘密！

    “黑白啊，倘若你一进门便将姬恒洲的身份令牌亮出来，本官定然会一袖子将你抽出去，牛敢之事算是一颗种子，至于能不能扎根儿就看你的了。一个人若是足够出众则无可避免的会带动身边之人，身边的人又会带动更多的人，到时候人人身上的担子都会轻松许多，你说对吗？”

    假余一力而耀众！好似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李默峒的意思无非是说一个人的光若只是那萤火，一群人的光却是有机会比肩皓月，即便是再微弱的光聚集到一起仍会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人说的极是，晚辈谨遵教诲！”

    黑白躬身行礼，李默峒的态度有所转变，那么他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一半。求人如吞三尺剑，若非是因为大牛以黑白的秉性决计不会开这个口。

    “本官这里有一篇法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正适合你这种尚未开启气海秘藏的结丹境，只可惜本官当年便已经是化婴之境，错过了。”

    “大人，这可万万不可！无功不受禄，晚辈……”

    “哎！”李默峒当即出言打断了黑白，“年轻人不要着急下定论，是与非从来不是泾渭分明，先化为已用之后才有可能够资格开口！”

    “站在高处风都会寒冷许多，此事乃是因本官而起，权当是为高处的你添一件衣裳，你我两清。”

    黑白伸手接住飞至身前的玉简，一代人有一代人需要背负的担子，他避不过也不会去避。

    “如此，晚辈便告辞了，大人保重！”

    角落中，手握密信的男子一直盯着黑白直到离去。

    “呵，歇风镇上来的人倒是共筑一心，前有曹彪亲笔信力保管葆，眼下又来了一个黑白，现在更是连一小小的心腹都把信投来了，真当郡守府上歇风镇一家独大不成！”

    男子摇了摇头，双手负于身后踱步离去。

    ……

    长风街捕凶司，作为与缉妖司权势相当的衙门，捕凶司的职责重在维稳，特别是几个沿海郡城的捕凶司，关键时刻更是有临机专断之权，权势不可谓不大！

    “杨大人，晚辈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哪里的话！将主大人数次救我性命，如此恩情我一直都没机会报答，如你所说的这般事压根算不得什么，你就放心吧。”

    好似肉球一般的杨铭业伸手拍了拍黑白的肩膀，老上司江潼看好的后辈绝不简单，不过是送个人回剑南，举手之劳。

    “黑白谢过大人，大人，晚辈想跟你打听一个叫管葆的户曹，不知您……”

    黑白并未问得太细，如今他动用的乃是江潼的人情，如非必要大可不必节外生枝。

    “管葆？郡守府的那个胖子？”

    杨铭业略微眯了眯眼，本就不大的眼睛就只剩一条缝。

    “那小胖子无权无势倒是有真才实学，加之鼻子很灵也就嗅出了一些东西，所以这才能够坐得安稳，不过近来缉妖司那边好像是宋温亮想把子嗣安排进去……”

    无权无势偏偏手中又是抓到了一些把柄，长此以往倒是有机会站稳脚跟，可偏偏来了个有背景的……搞不好管葆恐怕连性命都要搭进去了，相比于活人死人自然是更能保守秘密！

    “大人，这种事郡守李大人难道就不管不问吗？”

    李默峒可不是个眼里容得下沙子的人，不知道其中又会有什么算计！

    “这里面的水很深，郡守固然手眼通天却也并非是一家独大，大周官场上的制衡之道你在北境不会明白。”

    一郡之地能与郡守掰手腕的也就只有巡狩使了，毕竟是国君亲自委任亲疏关系上自然是略胜一筹，杨铭业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了，黑白拱了拱手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