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平妖债
平妖债一出，大周境内的豪阀世家顿时是人心惶惶，人妖大战虽然惨烈不假，却同样是一锅香喷喷任谁都难以抵挡的炖肉，但凡能够分上一杯羹家族壮大指日可待，可如今看来，这碗饭却不是那么好端！
祁水郡。
“老爷，富平刘家已经被官府的人找上门了，听说那刘重勋当日便重病不起，恐怕咱们下一个就轮到咱们孙家了！”
耳坠珍珠头别玳瑁簪子的妇人一手扶在太师椅上冲着自家男人说道，富平刘家的生意横跨十七镇，着实是不小了，听闻是那刘重勋亲自前往定安郡采买妖族皮毛，这才招来的祸事！
孙连城闻言却是不曾看向妇人而是不自觉的把玩起手上的玉琉璃扳指，对于眼前的发妻他早已是厌恶至极，若不是还算有些头脑他早就一纸休书将其遣回娘家。
“找上门是迟早的事，凡是买卖做的足够多的都会被找上门，早一些晚一些罢了！可要怪就怪他刘重勋平日了总是大张旗鼓，除了官家谁都不认，总以为与郑家有些渊源就能高枕无忧，可笑！”
唉！叹了口气的孙连城随即抬头望着屋外怔怔出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办法！
“咱们孙家与附近的十几个镇守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你就没打听出点消息？坐这儿干等着可不成啊！”
妇人当即便推了一把自家汉子，他二人无权无势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可谓是历尽艰辛，断然不想再过回当年的穷苦日子！
“哎？历阳的陈敬尧不是郑家三房小舅子的侄子吗？你就没找他打听打听刘家究竟是出了多少钱？”妇人不死心的问道。
“你你……你坐到一边说话！逢年过节我哪次不是孝敬给陈敬尧两三千灵石，可你真当他能看上咱们这点东西？去刘家的是朝廷派的人，郑家的手都伸不了那么长，陈敬尧一郑家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他知道个屁！刘重勋对外称病，我倒是想花两钱儿托个人去探一探口风，可门儿都进不去！”
妇人闻言不由得小声啜泣，小门小户的比下有余却是最怕打听不到上面的半点风声，不温不火的，往往是要来真的了！
“要哭去一边哭去，省的闹得我心烦意乱！我孙某人一来不曾酒后与人抖露过家底儿，二来采买之时都是化名或是假借他人之名，三来不曾去往钱庄银号，朝廷又何以摸清我的家底儿？至于账目也早就打点好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咚咚咚！一袭深绿衣袍的中年男子撩起前摆一路小跑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何事惊慌？”
孙连城起身看向管家高进义，若非是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高进义定然不至如此，同时又冲着妇人使了个眼色，让其离去。
“老爷，襄南魏家被朝廷族诛了！上至巡狩使魏熙平下至老幼妇孺，但凡是魏家嫡系通通被杀，一刻钟前附近的几个镇子刚把告示贴出来！”
双鬓泛白的高进义哆哆嗦嗦的抹了把汗，就连嘴唇干裂出血也不曾有所察觉。
“什么！？”
一个没站稳的孙连城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襄南魏家极尽恩宠又有魏熙平担任巡狩使之职，不谈资历的话权势绝不弱于祁水郑家，如此的庞然大物怎会说倒就倒？
“老爷，告示上说魏熙平暗地里经营的是倒卖炉鼎的营生，这些年来越国失踪的那些女修士全都是他的手笔！”
嘶！倒卖炉鼎又何以族诛？就算是这些年魏熙平残害了不少的女修可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啧！魏熙平该不是将这些个炉鼎通通卖给异族了吧？孙连城不禁皱眉，除此之外魏家还不至被族诛！
“老爷，不止越国女修，大牢中的死囚寻常人家养的孩子，但凡是有着不错修行资质的近半数都遭了魏家的毒手，简直丧心病狂！”
襄南郡啊，足足有着人口亿万之巨！平日里少上十个百个的甚至都不会有人察觉，可想而知魏家的生意究竟做的有多大！
“告示上还说了些什么，全讲出来！”
定下心神的孙连城就此坐在了地上，在大周，巡狩使与郡守二人一直是相互掣肘，襄南郡这些年来的变故作为的郡守的种康绝不会一点不知情，这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猫腻！
“老爷，襄南郡守死了，外面传种康是闭关之时被人刺杀，已经有些年头了，依我看这免不了还是魏熙平下的手！”
有关襄南郡守之死告示上并未过多的提及，可作为封疆大吏一郡之主，等闲之辈绝难危及到种康的安危，而且有着护郡大阵在想要刺杀一郡郡守更是难上加难，如此一来魏熙平的嫌疑自然也就免不了会被无限放大！
“老爷，老爷门外来了两位衣着华美气度不凡之人，小的不敢耽搁，这是他二人的拜帖！”
灰衣小厮低眉顺眼，双手举过头顶将拜帖呈上。
拜帖？缓缓起身的孙连城接过拜帖，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还敢登门拜访？莫不是嫌官府上门的晚了！
“蒋丞禄？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了。”
孙连城眉头紧锁，作为一家之主迎来送往的实在是接触了太多人了，可有名有姓的蒋姓之人中似乎没有蒋丞禄这号人啊！
“蒋丞禄？老爷，户部新上任的侍郎好像就叫蒋丞禄，天都蒋家之人！”
高进义一拍脑壳当即便喊出了蒋丞禄的名字，做买卖的又怎会不知晓户部大员的名字，实在是一任接着一任的户部侍郎来了又走，不过八年的工夫却是已经换了六个了！
“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
孙连城抬脚向着门外走去，告示一贴无疑是杀鸡儆猴，如此一来他反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巡狩使谋事都败露了，他那点家底恐怕也不还是什么秘密！
“草民孙连城见过大人！”
将一见面孙连城就行那跪拜之礼，沟壑纵横的脑门径直的向着地上叩去，身后的一众家丁亦是齐齐跪下。
“孙家家主不必如此，正值危难关头民不聊生，今日又是朝廷有求于诸多世家，我等二人万万承受不起如此大礼！”
眼疾手快的蒋丞禄一把扶住就要叩首的孙连城，真挚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大人为我等呕心沥血东奔西走如何承受不得？草民所见所闻只怕不及大人辛劳的万一！”
即便是被蒋丞禄扶住无法动弹，孙连城仍旧欲行那跪拜大礼。
“孙家主客气了，我等职责所在算不得什么辛劳，真正的劳苦功高之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满是书卷之气的蒋丞禄笑了笑，这位孙家家主倒是没什么架子，此事也与朝中无人不无关系。
拗不过的孙连城只好作罢，微微躬身引着二人向府内走去。
……
浮汀城，祁水分流割裂而成的伟岸城池岿然耸立，数百年来的河水冲刷非但没能将其侵蚀反而使得古城愈发的气势磅礴。
祁水郑家，回南的小独院儿，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一手持美人壶一边轻飘飘的挥动着手中的蕉叶扇烧水，不知用了多久的团扇早就熏黑的不成样子。
“新贺，你怎么还能坐得住！裕丰不喜修行全都赖你这个当爹的！”
总算是不再踱步的老人忿忿的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拄了拄，祖上出的一直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到了儿孙一辈儿为何就愈发的沉寂？到了孙子一辈儿甚至都没几个愿意修行！
“二叔，出什么事了嘛！朝廷真想掖着藏着谁又能提早知晓？我又不是那北境的程成！再说了，魏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摆明了是在杀一儆百，平妖债谁也挡不了！谁也逃不过的！”
中年男子满脸笑意，随即起身将老人身前的茶碗满上，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我说的是这事？趁着你与青萍还算年轻赶紧早点再生一个！咱们家以修为立世，儿孙们的修为却是一个比一个的不济，这怎么能行！平妖债老夫不在乎，那些个用不上的灵石大可通通交出去，关键是你得推出来个像样的年轻人未来好继承家主之位！”
老人冷哼一声抬手推开递到身前的茶盏，曹家的香火不仅不能断还要壮大下去！
“二叔啊！这早就不是什么香火不香火的事了，日后的大劫若是渡不过去，人丁越旺越是会痛苦。”
放下茶盏的中年男子干脆又重新躺了回去，平妖债一出可就是要拼命了！
……
“两位大人舟车劳顿还请用些灵果解解乏吧！”
孙连城双手捧着玉盘奉至蒋丞禄身旁，其身后的高进义亦步亦趋的呈上了香茗，一时间摸不清这两位的喜好，主仆二人只能表现得谨慎再谨慎一些。
“多谢家主，杨兄，请！”
蒋丞禄抬手示意同行的杨霄享用，眼前的灵果虽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可不见还好一见到还真有些口渴了。
啪！手中折扇一合，杨霄当即审视起面前的孙连城，“孙家主，本官户部郎中杨霄，此次前来想你也是听到风声了，咱们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一说，本官也好动身前往下一家！”
“哎，杨兄稍安勿躁，孙家主说的极是，你我舟车劳顿稍事歇息也好，平妖债乃是头等大事不假却是急不来！”
蒋丞禄抬手将一灵果递到杨霄手中，杨霄的白脸儿唱的尽职尽责，他这个红脸儿更是不能怠慢了。
板着脸的杨霄推开递来的灵果，当即便取出一本鱼鳞册，朝廷想要摸清世家的底细其实不难，更何况眼前的孙家压根不入流！
“青峰孙家自孙连城发迹，迄今已有三十四年，三十四年里孙家名下的良田从十亩发展至今日的三百二十四顷，房产地契十二处，府内孙家之人四十一名家丁一百三十八名，然孙家的主要营生绝非田垄而是以妖兽皮毛鲜血刻画的符篆，去年，孙家一年的收入约合灵石十三万七千八百块，良田产出粮食六万八千五百四十二旦，售得银两八百五十七万两。”
一旁的孙连城听得胆战心惊，却是不曾注意到高进义颤抖的更加明显。诚如杨霄所言，去年一年之所得基本也就是这个数，地契人丁说的半点不差，钱财上虽报的多了一些却是出入不大！
“民以食为天，按照青峰镇当地的习俗，一户人家用于吃喝的用度大概占到了全年用度的三成，加之其他的方面拢共也不会超过六成，你孙连城穷苦出身早些年花的远不到三成，这些年骄奢淫逸才勉强有了六成！三十年前孙家只有两间铺子，如今明面上有二十九间实际上却是有七十三间之多，所以本官大致上能够推算出你孙家的家资为……”
扑通！孙连城忍不住跪倒在地，“大人，草民愿将七成家资献与朝廷平妖，略尽绵薄之力！”
蒋丞禄轻笑，杨霄说这么多纯粹是暗中与孙连城博弈，朝廷的暗哨虽多却不是用来盯梢那些个小鱼小虾，对于孙家家资的估算自然是有出入的而且不小，但去年所得却是极为精准，单是这一点孙连城便是难以熬住！
“孙家主深明大义，晚辈自愧弗如，今日之事本官一定会在册子上好好记上一笔！哦对了，孙家主，朝廷绝不会占人便宜，这平妖债会有还的那天，子钱嘛一厘三！”
说罢蒋丞禄便将跪在地上的孙连城扶起，比起刘重勋，孙连城可识趣多了！
“孙家主，关于你孙家去年的收成本官可不曾多报，至于为什么少了，那就不关本官的事了。”
语毕，杨霄给了蒋丞禄一个眼神，二人齐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