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捞!让他捞个够!
清河县城,棚户东区。
作为县城最贫困的地方,这里随处可见各种衣衫褴褛的人们。
一间平房内。
“砰!砰!砰!”
床头与墙壁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男人神色满意陶醉,动作粗暴野蛮,女人紧咬嘴唇,面容痛苦,眼角有泪。
待到心满意足,男人起身穿鞋,随手将汗衫往肩上一搭,拿起烟锅袋子推门离开。
“阿龙虽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他的婆娘却够味。”
方渔摸着青冉冉的头皮,叼起烟锅袋子,侧头让守候在旁边的手下将其点燃。
“大当家,阿龙那狗东西这么卖命赚钱,就是想让婆娘过好日子啊。”
手下拢着火苗,笑嘻嘻说道,眼珠时不时望向虚掩的木门,当中蕴含着一抹淫秽。
方渔自然发现了这点,毫无在意地说道:“等我玩够了,就赏给你。”
“多谢大当家!”
那人连连拜谢,心脏跟着怦怦跳。
大当家吃肉,他们喝汤,是自从捞尸队成立之后便有的规矩。
只要不像阿龙那般有小动作,自然能有钱赚,只不过这时间却说不准。
许是得到了满足,方渔没了往日那般神经质,领着手下回到根据地,认真聆听起汇报。
负责这项工作的老头,早就在此等待,顺手拿出厚重账本,翻到最新一页开始诉说:
“近五日,捞尸队获银五百两,其中八成是‘羔羊’所付尾金,两成由‘残渣’所得。”
‘羔羊’跟‘残渣’是捞尸队独有的黑话,前者代表害人溺死,索要钱财得来,后者代表勒索死者家属所获。
方渔点了点头,打断老头发言,挑起眉毛问道:“没有‘金主’赏赐?”
‘金主’代表氏族大家,若其家属落水,捞尸队虽不会索要钱财,但前者依旧会给予报酬感谢。
这些钱独归捞尸队所有,至于其他才会进贡给衙门。
之前江进酒捞到林二的尸体,捞尸队那么想要报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需要分给其他人。
老头迟疑一会,缓慢摇头:“大当家,林二那事发生后,很多有钱人都产生了警惕,严禁家眷出河游玩。”
想来也是,就连林家二公子都落水溺死,其余家境不如对方的人,又怎会让亲人靠近河边。
只有贫苦贱民才喜欢下河乘凉,缓解酷暑。
方渔知晓其中缘由,故而并没发怒,点头表示知晓后说起其他:
“那姓江的小子得了势,你们俩有什么看法啊?”
老头跟手下相互对视,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惆怅犹豫,半天都没接话。
方渔也不急,自顾自抽着旱烟,饶有兴趣望着面前两人。
最终,还是老头一咬牙:
“大当家,谈论这个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
“说。”
“小帽子今天去捞‘羔羊’,却发现被人劫了,而就在刚刚,姓江那小子带了二十多具浮尸上岸。”
此言一出,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方渔默不作声抽烟,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可烟雾却旋在头顶经久不散。
老头、手下大气不敢出,躬身静静等待着。
片刻,方渔发了疯,头顶烟雾四散开来,在墙壁上扎出各种痕迹孔洞。
“他么的王八蛋!敢劫老子的货!”
他气急了,看见东西就砸,整个房间再也没有完好物件。
老头依旧默不作声,手下瑟瑟发抖。
又过了会儿,方渔胸膛仍旧急速起伏,嘶哑声线宛若破风箱般抽动。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敲动脑袋,如疯子般嘴角流涎。
紧接着又是仰头又是弯腰,眼泪鼻涕倒流,脖间青筋暴起。
方渔一边笑一边说:
“他不是想捞尸吗,捞!让他捞个够!”
其余两人不敢反驳,默默听取大当家的命令。
许久。
方渔情绪逐渐稳定,捡起断掉的烟锅袋子,手掌一抹,复原如初。
直到这时,手下才慢慢抬头,轻声问道:
“大当家,如果让他捞尸的话,咱们怎么赚钱。”
方渔一愣,满脸惊讶的看着对方。
下一刻,青色烟雾升腾而起,钻入手下七窍,再出来时,手下已经变成一团烂肉。
方渔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扭头看向老头,“老秦啊,你知道怎么做吧?”
秦老头把脑袋埋的很深,连带着手中的烟袋都开始晃。
他的声音带着莫名寒意:“大当家,你瞧好吧。”
……
……
华灯初上。
东顺楼,天字壹号间。
房间内燃着麝香,芬芳气息弥漫四周,令人心旷神怡。
三名青年依次落座,举杯换盏,交谈甚欢。
为首那人身穿月白锦袍,面容和蔼,星眸红唇,举手间如沐春风,谈吐时气度高雅。
左侧之人双眼迷蒙,脸颊坨红,俨然有了醉意,他撩起淡蓝袖袍,举杯相迎:
“白哥,此杯敬你。”
右方青年见状,连忙倒酒举杯,同样奉承。
林白面带微笑,单手握着瓷杯,饮下醇香酒水方才说道:“梦海不胜酒力,切莫贪杯啊。”
蓝袍青年名叫李梦海,是火行主管之子。
火窑占据清河县城超过九成兵器铸造、器物炼制,几乎是垄断性行业。
可身为火行主管的儿子,面对林白时,即便已经醉意上涌,头重脚轻,依旧不敢怠慢。
只因林家正是掌管火行的真正主人。
而另外那名青年,唤作徐治平,是药行主管之子,情况同样如此。
“白哥,言重了,弟不胜酒力,没有将你陪好,是弟有过错啊。”
李梦海连连解释,顺带用眼神示意徐治平。
后者接到指示,再次举杯相迎,更是一口饮尽,以示态度。
林白微笑回应,继续畅饮,随后才拿筷夹菜,送入口中。
酒过几巡,李梦海放下竹筷,脸色变得正经:
“白哥,据我所查,前几日那风言风语,均是由棚户区传出。”
徐治平见状接下话头,表情忿忿:“真不知道这群狗杂碎为何要这般造谣,平白污蔑白哥名声。”
他们所提及的,是有人刻意诬陷林白诱杀胞弟一事。
林白对此倒无愤慨,轻叹道:“两位兄弟怎么看。”
他说罢,不等回应,神色徒然便冷,有些迷蒙的双眼散发寒光:“可当我是那残害手足兄弟,图谋家业之人?”
“万没有这般想法!”
“这都是小人传言,白兄切莫当真!”
另外两人纷纷表态,态度坚定不移,徐治平甚至鬓角流汗,手掌微微颤抖。
“那便好。”林白宛然一笑,如春暖花开,气氛瞬间回转。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会被谣言所撼。”
林白笑容和曦,轻声细语的作态,与之前天差地别。
“那是,清河县城谁人不知白兄忠厚仁义,对那下作捞尸人都能宽待。”
许是喝多了酒,李梦海言辞有些放荡,可偏偏林白并未在意,反倒是颔首点头。
徐治平敏锐发现了这点,顺势说道:“那清源村捞尸人最先是由白兄发现的,如今能在县城扬名,定然是受白兄指点,否则凭他自己,怎能做到这些。”
一天时间,江进酒带回三十具浮尸一事,早就在县城传的沸沸扬扬,百姓议论,氏族好奇,俨然刮起一阵热风。
林白早就得到消息,内心也是疑惑不已。
自己明明安排杨伯弄死那捞尸人,为何计划不成,还让其平白无故得了名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面对管事之子,他又无法表露出来,只能点头示意,装出高深莫测的形象。
李、徐两人见状,同时印证心中猜想,对于林白的尊崇之心愈发浓烈。
一名捞尸人都能获得如此机遇,他们作为林白的簇拥,日后定然会获得更多好处。
尤其是现在林家只剩这一个独子,往后定然会掌管家业。
自己紧随其后,定然衣食无忧,前程远大。
一时间,气氛再度高涨,阿谀奉承不绝入耳,觥筹交错笑意连连。
待到杯盘将近,酒席也走入尾声。
李、徐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林白走出东顺楼,身为管家的杨伯早已在门口等待。
“两位兄弟快些回去吧,莫让……莫让家人担心。”
林白脸色泛红,眼神也跟着迷蒙,在众人搀扶中登上马车,还不忘关切另外两人。
杨伯更是鞠躬告辞,这才操纵马车离去。
刚拐过街角,马车倏然停顿。
车厢内的林白双目清明,正快速褪掉衣物。
他洁癖甚重,今日又被接触,早就浑身奇痒难耐,急需沐浴。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
林白将杨伯唤进车厢,皱眉问道:“那捞尸人怎么回事?”
“少爷,派出去的杀手失手了,我已经亲自将那人打成重伤,没有任何暴露。”
老杨鬓角流汗,又简单说明后续安排,
“只是打成重伤,没杀了?”
林白的注意力全在杀手身上,根本没在意捞尸队插手一事。
“他是酒家二品,逃跑路线琢磨不定,我……我没追上。”
老杨并没说,自己也受了伤,这种事情不需要赘述。
“老杨啊。”林白表情意味深长:“你是旅家,还追不上一个酒家?”
他说罢,暗自叹了口气,不在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问起来:
“后续你准备怎么办?”
林白其实也并不想怪罪老杨。
他自幼饱受胞弟欺辱,加上父母偏袒,不为所动,根本享受不到应有的关爱。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自己的修门!
可林白也是幸运的,他遇见了老杨。
这位老者一生不曾娶妻,五十年如一日呆在林府,更是将林白一手拉扯大。
林白早就将其视作养父。
虽然对方在这件事情上办砸了,甚至还隔了这多天才告诉自己,但总归有情分在,说太多并不好。
这种态度单单针对老杨,若是其他人敢这样,林白下一刻就敢让他们沉河!
老杨也深知个中道理,立马把刚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少爷,捞尸队不会善罢甘休,我今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老杨把捞尸队要对付江进酒的事情全部说出,最后还做出分析:
“只要捞尸队出手,我们就可以不用再出面,
无论最后是捞尸队赢,还是姓江的胜,我们都可以及时调整计划。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获得家主家母信任,同时解决掉那个杀手。”
“第一件事我来办,第二件事是你犯的错,你自己解决。”
林白想得清楚,只要不暴露自己,一切都好说。
对于他而言,获得家产才是要紧事。
想要解决江进酒,也是为了保证这件事万无一失。
如果不用再出面,正好不过。
“少爷,我明白,绝对不是再失手。”
老杨立马接下话头。
改变方针的主仆二人,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启程返回林府。
林白回家后快速沐浴更衣,散掉一身酒味,跟父母请安,细声聊起家常,直到夜深人静才在小楼沉沉睡去。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进酒,同样回到清源村,正在对着实铁木人桩不断磨练身手。
ps:林家调整方针了,捞尸队依旧不罢休,江进酒会遇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