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货没了
“这块牌子么,是乡正白大人在县衙里来的两个大人的指使之下,今日下午才立起来的,大意是说东海海外有一国名叫东瀛,几十年来东瀛武士经常入侵我们大朔沿海一带,劫掠财物,奸杀妻女,这次这些武士终于被我朝将士们击败,他们回不了东瀛,四处逃窜。
为了防止这些逃窜的东瀛人给各地造成动乱,朝廷下发悬赏令,百姓若捉拿一名东瀛人,可获赏钱十吊,七品以下为官者捉拿一名东瀛人可官升一级,没品的可封品。”
“啥?赏赐这么高?那东海之滨的百姓、官员岂不是发大了?”一个围观的人道。
“你想多了,在东海地区想要抓到几个逃窜的倭寇自是容易,这样一来,需要领赏的百姓和官员会有很多,朝廷的赏赐反而成了一纸空文,沿海州郡不会兑现的,反倒是远离沿海地区,像我们这些倭寇不可能来的地方,若是有人捉到了倭寇,那定会兑现。”捉刀客道。
“呀呸,还有那么多山贼官府怎么不去抓?对一两个流窜的倭寇倒是那么上心?”人群中有人喝道。
“抓山贼多费命?这年头山贼到处都是,已经见怪不怪了,拼了老命赏赐又不多,顶多被各位看官百姓称赞一声好官,抓落单的倭寇可就省事多了,而且稀罕。”捉刀客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咱这个地方远离沿海千里之遥,地方偏僻,车马不便,倭寇再怎么跑,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吧?”有人道。
“就是来了,听说倭寇武功高强,你还想抓住不成?”另一人道。
“那也未必,倭寇还有拖家带口的,万一碰上的是妻儿老母呢?”
“抓倭寇的妻儿老母可没有赏钱啊。”
“各位看客朋友抓倭寇的妻儿老母,自然是没什么赏钱,要是官府的人抓到可就不好说了。”捉刀客道。
“我们上坪村比起这个偏僻的小镇还要偏僻百倍,倭寇是绝对不可能去我们那里的。”小吴言低声自语,跟着叶松等人离开了这里向街尾走去。
这时有几个穿着官府模样的人从身后不远处的一家客栈走了出来,打着酒嗝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指了指前面道:“好像是上坪村的叶松和萧远峰。”
“就是他们,萧远峰把那个养子吴言也带来了。”
“这个小子差不多十年前被萧远峰领回家中抚养至今,到现在身份还不明朗”
“有没有可能是?几个官差模样的人会心一笑,他们便是上坪村里正大院的人。
众人就在东街街尾一家名叫“小镇人家”的客栈中安顿了下来,这家客栈就是店家用四合院式的民居改造的,一进院墙大门,左手边第一间便是店家坐台的地方,随之便是一排排房间,房间内除了床和椅子之外别无他物,简陋是简陋了一些,好在便宜,土胚房的房间无法改造,房间也比较大。
院内还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一半是铺有石板硬化的场地,一半是松软的泥土地,土地上还种着几棵小树。
萧远峰等十三人就住在最末尾的六间之中,众人把货物卸下来摆在了房间内,骡马交给了店家迁入后院的马厩里喂养。
吃了些东西之后,叶松、萧远峰、铁锤等人都说外出有点事情,离开了客栈,萧一熊已经长大了,想买一把称手的猎刀,铁牛也想买刀,铁锤带着三个少年和铁牛、白树出去转转先看刀,其他人则留下来早早休息了。
在靠近南街与东街两条街道交汇处,那里有一家全镇最大最豪华的洪福客栈,两位带着随从的县衙里来的官差被乡正白大人安排在这里住宿。
天黑下来,这二位官差已经喝的晕晕乎乎,各自躺在床上,这四天来二位官差跟几位随从在一起,虽然随从们对二位官差唯唯诺诺,有很多推心置腹的话还是不便说,现在这两人单独一个豪华套间,说话很方便,又喝了许多酒,借着酒劲儿那更是无话不谈。
只听右边床榻上那个姓陈的官差道:“朝廷也真是,县城里这么多年都未曾听说有逃散的倭寇出现,就这么个偏远的小镇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倭寇,让我们风尘仆仆跑上两三百里路,到这里检查什么倭寇防务,要是碰上了山贼,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左边的那个姓乐的官差道:“这你可就不上道了,到下面来搞巡查,可是很多官爷们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只是近处的那几个比较肥的乡镇被县太爷身边几个红人抢去了。”
“哦,这其中有什么好处?”
“那是当然,咱们去乡下检查防务,无论他们干的有多好,给他乡正骨头里挑刺挑几个毛病岂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再给他扛上办事不力的罪名,威胁他要上报县衙,他自然诚惶诚恐,这钱财土特产之类自然会双手奉上,此时怎么再给他稍作提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乡里还有两个漂亮娘们儿,到时候也有陈大人你的份儿,那个白璐也在这里。”
“白璐?你是说那个刑房的娘们儿?被县太爷看上,没弄上床,然后被县太爷一气之下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那个娘们儿?”
“是啊,被县太爷看上的自然是水灵灵的大美人儿。虽然她当初在县太爷面前还一副刚正不阿不肯就范的样子,如今定然不同了。这越是在偏远的小地方当乡正、里正的,当得越久就越是坐井观天,架子比起州府里那些当大官的反而大上许多,久而久之便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一般。
这娘们儿几年来在这么偏远的乡府应该是受了不少气,加之这个地方生活穷苦,路程遥远,这娘们儿恐怕早就看开了,如果我能提出帮她调回县城里当差,她定然会主动送到我的床上,至于事后能不能办到,那就两说了,大不了赔点钱财就是了,咱们当差的但凡手中掌权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玩腻了换一个就是了。”
“真有你的,哈哈哈哈”二人得意的大笑起来。
“跟着乐大人办事真是跟对了人。”陈大人由衷感叹道,“哦对了,你那侄儿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给我那两个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瞎混的侄儿安排点差事,我给他们争取了个机会,让他们到这个三川峡镇来当差来了,有了基层锻炼经验,给他弄两个功立上一立,转正调到县城当差,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二位官差借着酒劲说着说着是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说到半夜方才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酣然进入了梦乡。
在本朝之中,百姓地位最为低下,所以只要是个当差的,百姓都称呼他们为老爷或者大人。
别看这二位官差被百姓喊大人喊的久了,自己聊个天也互称大人相互恭维一番,其实都是个没品的主,那乐大人乐空只是县太爷跟前跟班的幕僚,陈大人陈上则是六房之一吏房的房吏,他们被县太爷派到到这乡下小镇来巡防,便成了高高在上的爷。
这陈上靠着州府里某个亲戚,刚刚来到这县衙的吏房中当差,很多事都不大明白,故此才有了以上对话。
在街上一间刀铺里,铁牛看上了一柄长约八九寸,寒光逼人锋利无比,刀身带着雕花如同工艺品一般美丽的短猎刀。
那猎刀的刀身上刻着干将不拙四个字,这是锻造这把短刀的工匠名字,只可惜吴言三个小子和铁牛等人都不认识字,是通过店家的解释得知的。
店家说这刀不仅十分锋利,而且十分耐用,不管是砍树还是剁骨头,用它个三五年,刀口不崩不卷,锋利如初,不需要磨刀石打磨,而一般质量上乘的钢刀用个把月都要打磨,砍骨头这些硬东西还容易崩口。
店家这么一说别说是铁牛了,三个小子也十分心动。
干将是复姓,不拙是名字,打造这把刀的干将不拙来自于遥远的江南,而这把刀来自于六七百里之外的均州,数量十分稀少,整个镇上只有这家店里有这么两把,铁牛他们如果不买,很快就会被其他人买走,而这把短刀的售价高达三两百钱,普通的短刀只需要十几文钱。
刀的昂贵价格惊的这群人嘴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上,老板看着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脸嫌弃。
“这算啥,我这里还有一把干将不拙打造的长刀,卖十几两银子。”
铁牛和三个少年买不起这把短猎刀,只好看个不停,至于长刀,想到不用想,所以也没打算看,他们两的举动惹的店家十分不耐烦,多次驱赶他们,可铁牛就是死皮赖脸,赖着不肯走,始终舍不得放下这柄干将不拙锻造的猎刀。
最终还是铁锤使劲拽着铁牛,把他的衣服都拽破了,才把他拽离了这里。
就在铁锤、铁牛和三个少年走后,张白虎转到了这里,他一眼看中了刀铺里那把长刀,仍然是干将不拙打造的刀,不过因为是长刀,比起铁牛看上的那把短猎刀,还要贵上不少,白虎犹豫不决,连喝了几大口酒,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狠心,掏了十几两银子,把这把刀买了下来。
店家连连称赞白虎眼光真好,能识货,虽然贵是贵了的,一把刀能用一生,算下来那不比一两年换一把刀要实惠。
在南街前面的一处平坦的河滩上,那里生着一堆篝火,虽然还在秋季,大山深处乡下的夜晚已经有些寒冷,叶松、萧远峰二人正在那里围着篝火和几个远方来的客商已经攀谈了好大一会儿了。
为首的这位客商三十五岁上下,身形健硕,笑容可掬,看起来十分热情的样子,他们此次从北方而来往南方而去,故意绕道这些小镇,想从猎户手中低价收购一些山货皮毛。
没想到一来到镇上便遇上了收购山货的客商,运气相比以前任何来小镇的时候都要出奇的好,他们两自然不会放过出货的机会,早已跟客商谈妥了一次性大批量出货之事,价钱比起村里的富户出手的价格低上一些,但比起他们收购的价格高上不少,客商也是十分满意。
生意谈妥后,叶、萧两人没有离去的意思,因为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向客商打听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分别是叶家和萧家的重要人物,早已不在上坪村中,叶松打听的那个人正是在来往小镇的路途中铁牛口中提起的叶枫,他便是叶松的大哥。
东街街尾小镇人家客栈之内,张白山与铁树二人凑到了一个房间内,玩起了挑和尚的石子棋游戏,杨山娃、黑鸦等人已经各自躺下休息了。
突然有一个陌生男子敲起了张白山和铁树的房间,张白山和铁树二人仅仅开了一道门缝,便问道:“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男子在门缝道:“两位大哥好,我是刚刚住在这里的小商贩子,平时收购点草药,卖给远处的客商,做点小本生意,闲着无聊,想玩牌九,只是这牌九至少需要三个人才能玩。我想请二位大哥一起玩,不知二位大哥愿不愿意?”
牌九这种游戏,铁树跟白山二人在村里之时玩过,那时是在别人家玩的,也知道玩法,但玩的次数不多,他们玩的那副牌九虽是竹子做的,最便宜的牌九,却也值得几文钱。
平时玩石子游戏玩的比较多,对于只看见别人玩过几次,自己却从来没有摸过的牌九,他们自是心痒难耐。
白山正要开口答应,铁树想到铁锤与白虎二位大哥的交代,知道小镇有不少游手好闲的年轻混混,零散的喜欢偷鸡摸狗,聚众的喜欢坑蒙拐骗拦道抢劫,心下犹豫,开口道:“不用了兄弟,我们两个玩儿一会儿就准备睡觉的。”
青年似是看出了铁树的忧虑,道:“天色尚早,大家都是年轻人,正值精力旺盛的时候,睡早了如何能睡着?我这里还有些果子,我们边玩边吃,你们房里摆的乱七八糟,除了床上就没地方呆的,到我房间来,我房间就在当头第三间,你们把门锁好,相隔又这么近,不会有事的。”
白山知道铁树心中在担心什么,但想到对方不过一人而已,黑鸦、土狗等人就睡在近处几间屋子里,于是便怂恿铁树说:“是啊,去玩一会儿等叶大哥、萧大哥他们回来再休息。”
正在无聊之中的铁树也对牌九感兴趣,经不起两人的劝说,想到对方一人、相隔又近,也就答应了下来。
当他们两个到青年房间玩牌九之时,街尾不远处稀稀落落的民房之后,一群蒙着脸的混混正在向小客栈悄悄靠近。
叶、萧二人在外面谈完要事后悻悻然朝旅店走去,虽然机遇不错,很快就把山货这件重要的事给办妥了,可是二人打听的人物,却没有任何消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叶、萧二人刚回到客栈就去查看他人房间,白山与白虎的房间被门栓拴着,里面鼾声震天,杨山娃、黑鸦、土狗也睡得正香,铁锤、铁牛以及三个小子的房间紧锁着应该是还没有回来。
二人随即回到自己房中,见屋内并无异样,正要休息,白虎赶了回来。
张白虎与白山同住一个房间之中,听到自己屋内鼾声四起,房门却上了锁,疑惑之下赶忙叫醒客栈掌柜拿来备用钥匙,房门一打开,白虎、叶萧三人全都大惊失色,只见房内空空如也,毛皮、虎骨、熊掌、药材、兽肉等山货全部失踪,只剩下白山与铁树二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高声打着呼噜。
白虎受此一惊,酒劲顿时消散,随即想起刚刚自己糊里糊涂之中花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一把刀,顿时懊悔不已,连串意外,差点让白虎捶胸顿足痛哭一番。
铁锤带着铁牛和三个小子也都回来了,铁牛立刻被白虎手中的刀给惊道:“张大哥,你竟然把这把干将不拙的刀给买了下来?”
白虎懊恼地看着铁牛道:“要不要,原价卖给你,十六两银子。”
众人吓了一跳:“什么刀,这么贵?”
铁牛连连摆手:“十六两银子,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此时大批山货被窃,众人也顾不得在白虎那把十六两银子的刀上继续探讨,慌慌张张之下,急忙去叫其他房间里的黑鸦、土狗、杨山娃,结果这三人全都昏迷不醒。
掌柜的大惊失色:“他们应该是中了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