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始料未及。

    丁梦安神色不改，镇定自若，“我们明天有要紧的事，今夜就要离开，所以想现在进去祭祀。”

    一手背在身后，指尖跳跃透明火焰，一个矮小的外地游客，挤在人群中没人能看到，突然溃散成文字尘埃，环绕着透明火焰。以指为笔，轻轻几次勾描，透明火焰跃出烧灼，许多散碎银两落下。

    赵庆肥大的手掌接住，笑呵呵上前。小老头两只手加一起都没他一个大，根本塞不下，余下的也被他不由分说的塞入怀中。

    小老头张德兴被这一阵大力摇晃，险些散架，面红耳赤，“贵客误会了，祭祀象神是幸事，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敢索要银钱。”

    “每年的今天，任何人都不能进象神庙，已是两百年的习俗，我们自己也不例外，都是守在庙外。”

    史书的幻象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真实的人物也对幻象紧张而又忐忑的期待着，对真实本身反倒少了些关注。

    苏服白的异样并未被察觉，只有梅雨诗多看了两眼，很快便被小老头张德兴得话语吸引过去。

    鲁先阁嘀咕，“咱们是不是应该私下里给他塞银子，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收吧。”

    可是附近除了象神庙，无遮无拦，哪有什么私下里的地方。

    “实不相瞒，象神庙就是我们的祖先所建，能将后人凑齐实属不易，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请行个方便。”

    丁梦安不免有些烦躁，也只能期待对方的先祖有良心，说到做到，将当年的事真实记录，祭祀时不忘感恩。

    “这……”

    “先祖有记载，当年共三女两男，女子身姿婀娜，貌若天仙，男子一人衣衫褴褛，一人有象神之貌，手脚粗壮，肚肥耳宽，短鼻，无獠牙。”

    张德兴小老头一边回忆一边打量赵庆，其他人识别度太低。但凡夸赞女子都能说“身姿婀娜、貌若天仙”，衣衫褴褛也容易模仿，随便哪个乞丐都是，唯有象神之貌能够辨别。

    “像，太像了！”

    无视赵庆涨红的脸和满腔怒火，小老头高兴的险些蹦起来，他一直以为先祖是在胡说，哪有人长成这副模样的。

    他的喜悦感染了除赵庆外的所有人。

    “相隔近千年，五位恩人的后人重聚象神庙，实在是盛事，象神保佑啊！等到明天，请五位贵客第一个进象神庙祭祀。”

    怎么还是明天，自觉白挨了一通骂的赵庆压制不住怒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小老头整个拎起来，“你是不是在戏弄我们？”

    这件事还是因为祭祀变故。

    在象神庙中斗殴，打翻贡品，踩踏义象冢，死伤极其惨重，能容纳百人的象神庙里挤进去五六百人，最后都动弹不得，许多人是无法呼吸活生生憋死的，等意识到危险时，想出都出不去，最后是外面的人一个一个硬拽出来。

    小老头张德兴吓的手脚发抖，提起此事唏嘘感叹，“贵客是恩人的后代，我便不隐瞒了，别看现在的节日喜庆，它的由来实在惨烈，且对象神大不敬。自那件事之后，每年的当日都被严禁进入象神庙，就是今天。”

    “外来的游客我们管不了，本地村民，即使在象神庙外面，甚至家中，今天也是不许祭祀象神的，被发现要受鞭刑。”

    人声鼎沸，香烟袅袅，热火朝天的场景中却有一处孤寂冷漠，完全笑不出来。

    丁梦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也不必说，因为苏服白突然晕倒了，赵庆连忙扛起他挤出人群，到开阔通风之处。

    “他也太受不住打击，心理脆弱，一次失败就成了这幅怂样。”

    不理会他的调侃，三根纤纤玉指搭上手腕，丁梦安皱眉，片刻后眉头舒展，“脉象平缓，没什么问题，可能人群太拥挤，导致暂时晕厥，很快会醒的。”

    最终苏服白被安置在最近的老象寨，找了一户村民照顾，留下些真实的食物和水，他没有很快醒，一直昏迷。

    丁梦安打算对现在的计划做一次修正，别的不动，只将发生祭祀变故的时间避开今天。

    文字尘埃再次聚散，“礼”的微光洒在苏服白身上，昏迷中的身影猛烈抽搐，四人消失之后，一道道红光自他身上亮起，仿佛跳动的火焰。

    虽然衣衫褴褛，可“四件套”够大，裹了好几层，也将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可是它挡不住突然出现的红光。

    村民吓得不轻，连忙逃出去。

    苏服白醒来的时候屋外挤满了人，白须白发的小老头张德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根比他人还高的木棍，目光警惕。

    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目光就被自己身上的红光吸引过去，吓一跳，变身萤火虫了？可是萤火虫也只有屁股发光。

    看张德兴的反应，应该知道些内情。仗着恩人后代这个身份，苏服白问出了原委。

    脱去上衣，手臂、胸腹，裸露的皮肤上一团团红光闪烁，形似火焰，红光的源头是一个个“纹身”，由火焰和闪电两个图形构成，火焰在外，闪电在内，如同焰心。

    它的名字叫做开明印记，是一种能够以血脉传承的天地心，独属于开明王族，所以也被称为天命印记。

    当然，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称呼，和天地心一样在额头，那是天命印记，在身上别的部位，那叫做咒印，是来自王族的诅咒。

    被诅咒得原因有很多，违背誓言，悔婚，欠债不还等等，感觉这个开明王族很小气。

    苏服白数了一下，只是能看到的地方就有二三十个咒印，大概欠了他们很多钱，可自己完全没有记忆，冤枉啊。

    咒印出现之后，遍布身体内外血肉、毛发的烧灼消失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比之前舒坦，“这个咒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会，会死的。”

    屋门被关上，只留下苏服白一人，呆呆的没有表情，内心惶恐迷茫。他没有心跳，心脏完全不动了，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

    他屏住呼吸，心中默数，一，二……一百，两百……一千，两千，没有一点憋闷的感觉。

    我死了？

    可是我还能动，还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