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艺君子

第62章 谁是盗贼

    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消散,化作微小的文字尘埃,各种色彩混杂,光怪陆离,绚丽迷人。

    当迷离的色彩消失,文字尘埃重新聚合,眼前仍旧是那道低矮破败打着可笑“补丁”的城墙。狭长门洞的另一侧,各种形态的鬼怪拥挤着,目光向外探寻,都带着强烈的敌意。

    城外的官道还算宽阔平整,五辆“山魈”都只有一个轮子,却稳稳当当,其中四辆各自盘坐着一道身影,最后一辆则是一具尸体趴伏在上面。

    鲁高厉四人安然无恙,连衣服都没破,再看苏服白他们,个个身上带伤,连赵庆都不例外。

    以苏服白最惨烈,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还活着是个奇迹——事实上并不存在奇迹,他已经死了。

    这些山神的信徒逃跑时义无反顾,根本不在乎苏服白他们的死活,可“翻页”时还是带上了对方,没办法,如果这些人都死了,即便活着离开史书世界,黑山庙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亲身经历过神的伟力,是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和强大,从云巅压下的山峦,能粉碎一切阻挡的力量,血肉之躯的孱弱更不例外。

    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李红云神色不自然,鲁高厉却是面带笑容,仿佛逃跑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他的笑容很真诚,因为苏服白和丁梦安活着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这次丁梦安将《鬼怪城》向前“翻”了一个月,回到莲花烛台被盗之前。

    之前他们想赶走其他游客,封锁客栈,防止莲花烛台被人挖出,化出鬼怪。结果那朵无法触碰的莲花还是盛开了,在无人挖掘、触碰烛台的情况下突然就盛开。

    只有一种解释,以山神的力量打开史书世界带来异变,随时间的推移更加强烈,导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接下来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

    “再怎么不可思议,终归还是要讲逻辑的,现在这个时间莲花烛台还没有被偷,没有‘种子’,就不可能有那朵会孕育鬼怪的莲花。”

    在苏服白的示意下,鲁先阁站在浓烟上飞到高处,兴平县不大,很快便找到客栈所在的位置,可见那里建筑完整,并无任何变化。

    浓烟落下,苏服白的心却没有落下,仍是高高悬着。

    苏服白全身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虽然一再拒绝,梅雨诗还是给他上了很多药。

    摆手示意丁梦安不需要,以史官的手段隔绝史书世界的规则,说话固然安全,对于眼下面临的恶劣情形来说实在浪费,“接下来我们说话都小心点,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别自己找死。”

    不理会鲁高厉、李红云他们听到自己毫不客气的说话有什么反应,没有对他们破口大骂已经是克制了,苏服白继续说道:“躲过一劫也只是暂时的,无论莲花烛台是否被盗,它本身是存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种子’再次盛开。”

    关于这件事他还有很多困惑,直觉告诉他这将是活下去的关键。

    “按照客栈掌柜的说法,莲花烛台是一对,并且在丢失之后重新铸了一个,也就是说当时有三个相同的莲花烛台,为什么只有客栈茅房里的那一个成了‘种子’?”

    鬼怪的能力和存在的形式可以没有逻辑,谁让它们只是源于一个故事,故事总是千奇百怪的。可鬼怪的形成总是有逻辑的,《鬼怪城》是兴平县的地方志,它的一切都是现实中的历史、民俗演化,而非编造,必然是有逻辑的。

    “史书中有烛台被盗这件事的详细记载吗?”

    这句话显然是在询问丁梦安,略做回忆,后者摇头,“只是一笔带过,不知道是谁偷的,游客死在茅房里,也不知道谁是凶手。”

    地方志由史官“书”写,资料却是地方主官提供的,如果对方有意隐瞒,或者确实不知道,自然无法记录,事实上在地方志中这样掐头去尾的片段才是常事。

    史书世界是虚幻的,按照一些特殊的规则和逻辑演化,在《鬼怪城》中,鬼怪的存在就是最重要的规则和逻辑,所有缺失的部分都能以鬼怪去填充。

    “历史中确实有人在茅房里挖出莲花烛台,然后被杀,杀人的是谁呢?”

    坍塌的城墙后面,鬼怪蠢蠢欲动,慢慢向外爬出,利爪触碰到可笑的栅栏“补丁”后连忙缩回去,隔着“补丁”发出挑衅的嘶吼。

    李红云坐不住,从独轮车上起身,来回踱步,她忍了又忍,“你是要查案吗,查不知道几十年前还是一两百年前的案子?我不想知道莲花烛台是被谁偷走的,也不想知道游客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狭长的门洞毫无遮拦,鬼怪也在试图离开,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它们走的很慢,但始终在向前移动,向着城外移动,缩短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李红云愈发的不安起来,呼吸粗重,冷艳的面容显露焦虑,“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活到史书世界自动关闭?”

    “我也想知道,你告诉我?”

    一句反问怼的李红云说不出话,坐回到车上,神情阴郁。

    所有人都在担忧,持续深化的异变,诡异盛开的莲花,还有城墙内探头探脑似乎立刻就会冲出来的鬼怪,无论眼睛看到的还是心中想到得,都在告诉他们死亡离自己有多近,连丁梦安都紧锁着眉头。

    苏服白很冷静,好像死亡的威胁不存在——他已经死了,所以不怕死。只要有人能活着离开史书世界,他肯定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唯一。

    他不希望再死人,甚至包括那些山神信徒。

    将被打断的思绪理顺,接上之前的话,“关于莲花烛台有两个明显的疑点,客栈掌柜说烛台是游客盗走的,有钱来兴平县这种偏远小城游玩,只为听几个鬼怪故事,这种人会缺钱吗?”

    莲花烛台是铜铸的,铜就是钱,可一个烛台能有多重,算上手艺也就几两银子而已。

    一个外乡人,舟车劳顿花费不菲来游玩,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跑去当地人人供奉的寺庙盗取几两银子的烛台?他就不怕被人活活打死。

    关键他还把烛台藏住了,在茅房这种时常有人出入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被人察觉,怎么看都是蓄谋已久。

    “我倾向于并非游客所为,就是客栈里的伙计、掌柜,或者客栈附近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