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

    两道白影玉袖轻舞。寒天的肢体潇洒、刚猛有劲；风陵的肢体飘逸、柔中带刚；二人空手对拆数招后，亮起立在丛中的天罡剑和凌月剑，对拆着“彼岸剑诀”。

    半个时辰后，寒天傲然说道：“总算快要大功告成。”

    风陵飘逸的从空中旋身落下，“他日你再遇到风雷魔镜，也不必担心了。”说话间，他的嘴角也有些上扬，唇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该回天了。”

    寒天一听，眉头拧了起来，眼神四处游动，也不知在搜寻什么。

    “怎么了？”

    果不其然，风陵的话一出，寒天又将头埋了下去，“这次回天，你还会下凡吗？”

    风陵正在前面走着，听到此话后也停了下来。

    先前他在天上时，还曾对人间抱着很大的憧憬。可这次来到了江南，无论是在集市上还是在客栈里，又或是其他地方，自己的言行举止都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总之，让他很不舒服。

    “应该，不会了吧。”

    寒天悠悠道：“大地之脉被毁，神州将永无宁日。”

    风陵摇了摇头，坦言道：“我知道，可这些都是宇宙的自然规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寒天道：“如果真出现第三次大轰炸，广寒宫也会受此牵连，天魔费尽心思引你下凡，你不想弄清楚吗？”

    风陵转过身来，道：“广寒宫，我自有法护它周全，别的事我不想参与。”

    他的声音颇为轻柔，犹如流水潺潺的清泉，让人听了即便是身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也会感到一股凉爽。

    话已至此，寒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叹道：“天魔出世，三界又会生灵涂炭。”

    谁知风陵听后，只是微微笑道：“众生自有众生相，有些事不是你一人就能说了算的。”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对方一人立在原地。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寒天内心难掩失落：难道神仙就该无情吗？还是你不想与方丈岛外的人打交道？

    【夜晚】

    寒天一人在凉亭内喝着闷酒。

    远处有一棵大枫树，风陵独自在树下徘徊。这里的晚风是干热的，他雪白透薄的衣衫被轻轻吹起，枫叶四处飘散，淡淡的清香使人陶醉，一片一片灿烂的燃烧着。

    就在他独自观赏风景时，忽然身后风声飒然，一个人影悄然而至。还未等风陵转头，就被一股隔空而来的力量打在背上。这一招来的猝不胜防，他毫无防备就倒了下去。

    树下，火红色的枫叶翩翩飞舞，这一片地极为空旷，只有一株树枝分叉极多的枫树屹立在那。地面上远远看去躺着一位白衣仙子，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晚风吹起他的衣袖，吹起他的轻纱，画面无论是静止还是动态都十分美丽。

    这时，走过来一位醉醺醺的男子，他远远盯着地上的人，小心翼翼的走近，生怕被他发现。

    “寒天，是你吗？”风陵有些紧张，不知他意欲何为。

    对方满脸醉态没有回应他，可风陵却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不由心想：仙家还会醉吗？

    当对方确认他不能动弹后，心中那股恶作剧之念升起，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遮住了风陵的眼睛，然后伸出他认为此刻是罪恶的双手。

    寒天手指生出半抹白芒，点在风陵的眉心上，而后再伸向他腰间的白色丝腰带。风陵雪白的衣衫被渐渐解开，而他胸前那片莲花里衣，也被他拉开。他掌中浮出一抹白光拍向风陵胸前，很快，对方就进入了一场幻境之中：

    风陵仿佛从红叶满山的秋季直接进入春花烂漫的春季。他浅浅微笑着，眼睛上蒙着的黑色纱布似乎也阻挡不了他窥视春景的通明的心。漫天飞舞着桃红色的花瓣，片片芳菲落在他荡漾的心房。

    不一会儿，他又仿佛置身于通透幽静的水面，像一只会浮水的白色蝴蝶漂泊在蓝绿色的湖面。风陵恍恍惚惚在湖面神游，一切是那么美好。他就这样在幻境中畅游山水，一会儿好像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游动，一会儿好像躺在山花烂漫间，微笑的看着上方......

    现实确是他一直躺在红叶满山的树林中，只有他一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他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似是在憧憬着什么。

    过了许久，定身法被人解除，眼上的黑布也被摘下。风陵睁开眼，就看到寒天还是那副不苟一笑的严峻样子，于是起身坐下。

    二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寒天微感惊讶，原以为风陵会责怪自己，却见他神色犹豫不决，完全没有往日的气定悠闲。

    “对不起。”

    这是他生平首次道歉。就在刚刚，自己用灵犀之术拍在风陵胸前闭封了他的仙灵，强行使他道返还空。

    风陵抬起头来，眼神中微微露出责备之意，“你为什么要这样？”

    寒天脸色骤变，全身的汗毛都在不知不觉中倒竖了起来，“我刚才，有些醉......”

    风陵只瞧了他一眼，便知他在故作镇定，轻轻的道：“堂堂寒天尊上，竟然也会说谎。”

    “我，不是。”

    只是三两句话，就将寒天紧张的心给膨胀到了极点。他虽低着头，余光却看到风陵一直在盯着自己，连眨都没眨。

    “咚”，“咚”，“咚”

    由于四周实在安静，促使这不起眼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

    “咚”，“咚”，“咚”

    又是三声跳动，寒天发觉了异样，快速用手捂住胸口。

    风陵细听，这一连串的声音果真是从那里传来，疑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寒天讷讷回了句：“心跳。”

    风陵讶然道：“心跳？”

    于是将头靠在寒天胸前，听着对方的心跳：“咚”“咚”，那阵声音愈加浓烈，对方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这肃穆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你试着听听自己的。”寒天随口说道。

    风陵把手放在胸口，果然能感受到“扑通”“扑通”的声音，一松一紧，像是一串串跳动的音符。

    “我有心了吗？”正当他喃喃自语，忽然发觉这里湿润的空气中有些苍凉，接着，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寒天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问道：“冷是吗？”

    风陵点了点头，随后卷起衣袖，露出一双洁白光滑的手臂。果然，当风吹过时，自己在不运功的情况下会觉得有一丝沧凉。

    “这就是人的感觉，你会怪我吗？”寒天有些惶恐，试探性的问着。

    风陵微微舒展了眉头，道：“我跟你很熟吗，你凭什么封闭我的仙灵？”

    此话一出，寒天再次汗毛倒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风陵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你理想的人间是什么样子？”见对方沉默不语，风陵又追问道：“告诉我。”

    寒天此刻犹豫了，半晌过后，他才慢吞吞地答道：“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理想的人间是这样，可现实中呢？

    如果众生都能安居乐业，不用从早到晚的奔波忙碌。如果好人都能长命，坏人都能在当世遭到报应。如果没有抛妻弃子的丈夫、红杏出墙的妻子、十恶不赦的坏人、剥削伙计的老板、压迫百姓的狗官、搜刮钱财的医师、浪得虚名的夫子......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好似一切都是宇宙运转的自然规律，好与坏、善与恶、是与非、对与错、顺与逆......这种阴阳平衡着实令人头疼。尽管想的美好，可又显得过于虚幻。

    “你觉得你能做到吗？”风陵的语气中饱含着质疑。

    寒天顿了许久，模棱两可的说道：“有志者事竟成。”

    风陵叹了口气，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说到这，他的情绪逐渐有些不满，“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是仙家，不想和凡间有何牵扯。”

    兴许自知没理，对方许久都未说话，风陵嗔道：“你心怀天下，我佩服你，可我做不到你这样的格局。”

    半晌沉默的寒天开了口，“我......”说话间支支吾吾的，不敢正视对方，“宫主，我欣赏你，想和你做朋友，也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你就未经我同意，使我道返还空？”虽然这件事令风陵有诸多不满，但不可否认的是寒天身上也确实有吸引他的地方。

    “万物生存自有它定。”风陵看了眼上方的夜空，随后又低下头道：“这些你不会不知道。”

    寒天心悸之余，颤声道：“我，只是觉得，能力越强责任就越大。”

    风陵叹了口气，淡淡的道：“天道本无情，人间恨苍天。何况，我不想去受谁的约束。”

    “对不起。”寒天低下了头。

    风陵嗔道：“你这样做，让我再次被天道管辖。”说到这，一股无名之火立时涌上心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你们平复天下的棋子吗？”

    “不是！”寒天颇有些激动，可他现在却是越描越黑。

    风陵一直久居广寒宫不问世事，性格又不愿与谁多做交流。在无法说通的情况下，嘴里竟喷出一口仙气。

    “宫主！”寒天惊慌之下，想要过去将他搀扶。

    风陵却将其一把推开，并向他施了定身术，冷冷地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别再让我看到你。”

    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阵阵伴着瓢泼大雨，将坐在地上的寒天遍体都被淋湿，而风陵已经飞行在夜空中。天色越来越黑，风陵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寒天在雨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