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奇谭

033 仗剑天涯3

    【大堂内】

    狄老大一掌拍打在桌上,喝道:“你这兔崽子,成天就知道给我找事做!”

    狄英奇摆了摆手,悠悠地道:“是你自己要做的,又没人逼你。”

    “你还敢说!”狄老大拿起鸡毛掸子,作势就要向他打去,幸好被金三娘拦了下来。

    狄英奇撇撇嘴,他知这胖鱼头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他,因为从小到大自己就没挨过一顿打。很快,他又将目光瞟向金三娘,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狄老大一改往日的滑稽,此刻的他满脸怒气,“你要我放你去外面四处招摇,你想都别想!”

    然而狄英奇本就吃软不吃硬,如此一来,他更加下定了决心要带明蝉走,“你越不让我做什么我越要做什么。”

    眼看父子俩越吵越激烈,金三娘夺过鸡毛掸子,放下狄老大的手后劝道:“喂喂喂,有话好好说。”

    她看向狄英奇,也一改往日的泼辣形象,认真地道:“小子,你先前跟几个三流妖怪打斗,运气好才死里逃生,昨天又为一点小事和好兄弟拳脚相加。如此莽撞,你认为现在的你能闯江湖吗?外面有多险恶你知不知道。”

    “三娘,正是因为我没有见识过你们说的那些勾心斗角,我还太年轻,这些事情才应该经历。”狄英奇的表情突然显得很认真。

    狄老大果断拒绝道:“不行,现在外面动荡不安,你这种愣头青没有经验,刚离开这座城可能就被人害死了。”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言:“放你走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唉,只要你让我走,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来人,押着他和休宁丫头拜堂成亲。”

    狄老大突然的决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过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毕竟儿子成了家,性格上会稳重很多,心中也会多一份牵挂,不会将过多的精力投入在江湖甚至对玄门还抱有幻想。

    当然,这么做也是给狄家留了后,不至于像自己年轻时重蹈覆辙。于是就以狄老大为首,几名家丁将狄英奇押回房间,把他捆在床上。

    “胖鱼头,老子死也不会成亲!”看着锁死的大门和五花大绑的自己,狄英奇满身怒气却也无计可施。

    门外,金三娘正弓着腰,透过门缝向屋内看去,见此一幕后不由得心疼起来。于是走向南边的凉亭,道:“大当家的,你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狄老大重重的抽了口烟,道:“他将来就会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他看向房门,眼神中充满了焦虑。

    金三娘眉毛一拧,犹豫着道:“我知道你这么做,一是不想让他步你当年的后尘,二是要躲避前世的因果。可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就像你当年那么保护他娘,不还是......”

    “好了。”狄老大放下烟袋,长吁了一口气,“当年,我还是有疏漏的地方。这次不同了,我就不信我斗不过老天爷。”

    看着锁死的大门,狄老大悠悠道:“他七世前种下的因,为何偏偏要在这一世结果?”

    金三娘哀怨道:“你这话说的,命运作弄人呐。”

    “你说得对,该来的迟早会来,可是我要它来也得是下辈子再来。只要英奇这辈子是我儿子,我就不让他去结这个果。”说着,狄老大站了起来,“老子就不信了,我他妈还拗不过那个死老天!”

    【下午·巴蜀·九寨沟】

    风陵站在岸边,湖水清澈见底,根根浮木在水中长满了水藻。碧绿的湖水,一条红鲤鱼细细在水中游荡,它活灵活现的摆着身子,自由散漫。风陵的影子映在水面,他在岸边静静思考黯然伤神,根本没心思注意这湖水美不美,小鱼好不好玩,身后的景色有多宜人。

    画面切至风陵脸上,他的神情如此忧郁,脸上一丝微笑都没有,眼里尽是忧愁。微风习习,吹动着他散落的发丝却吹不动他忧郁的心情。他站在湖边,心里充满了矛盾纠结的想法。整片湖面碧绿碧绿的,静静的在他身边涌动,将他衬托的如同站在湖中央的仙子。

    微风吹动他的雪色白衫,衣袂飘飘发带遥遥,小鱼在他面前的水中快乐的游荡。他站在一条长长的木板桥上,人静静地,一动不动,只有飘动的白衫仿佛在诉说着他忧伤难言的心事。

    阳光璀璨,树影倒映在湖面,将整片湖水衬托的更加美丽。风陵明亮的眼眸不时的眨动,长长的睫毛像迷雾一样撩拨着心语,他俊俏的面容印照在水面上,都难以掩饰他沉重的心事。太阳像明珠一般在水中闪闪发光。

    风陵看向水中,眼里尽是柔情和伤情,忽然间,他仿佛看见了故人。风陵猛地回头,看向四面的山峦叠嶂,大声呼道:“寒天!”他四处遥望,继续呼喊着:“寒天!”

    然而他连喊了三声,回答他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宁静。

    他满怀期待的眼神难以置信的继续张望,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渐渐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过和悲伤,发带凌乱的在空中飘啊飘,就像他彷徨的心在天地间摇啊摇。最终,他没有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风陵落寞地低下了头,他低垂的眼眸,飘飘荡荡的发带也似乎随着主人的一滴眼泪无力的摆弄着尾巴。

    寒天又何尝不是在思念着友人。远在天界的他,站在极巅上,四下全是巍峨琳琳的白云。回想起那晚,自己未经允许就封印了对方的仙灵,惹得其生气离去。寒天望向远处挂在天边的月牙,可恨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可恶。

    一阵柔风吹来,寒天的头发轻轻摇摆,他的面目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他漆黑的眼眸里遍满了不易发觉的惆怅。

    他低下头,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四周的白云轻轻在他面前飘荡,他无意间瞥向云朵,仿佛从中见到了风陵。可当他抬头遥望四周时,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影子。

    本想着去广寒宫解释清楚,然而青鸟表示对方根本没有回天,自己又该去哪找他呢?

    【人间·经过连夜操办,婚宴大堂终于布置妥善】

    眼见父亲要逼着自己拜堂,被家丁押着的狄英奇大呼道:“老子今天就是死也不会成亲,你越叫我干什么我偏不干什么,你叫我打东墙,我偏要撞南墙,我就是要和你作对!”

    金三娘只觉父子俩的火是越烧越旺,果不其然,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了狄英奇脸上,这一巴掌令他顿时哑口无言。

    “你今天就是死也得和休宁丫头入了洞房!”

    狄英奇年轻气盛正处于叛逆阶段,长这么大更是被父亲第一次打,脾气顿时爆发。尽管他被绳子绑住,但双腿还是踹打家具乱踢众人,嚷嚷道:“我要死,放开我,我要去见我娘!”

    听到此话,狄老大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刺入,金三娘也没料到这熊孩子会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家丁们拦不住发狂的狄英奇,没办法,狄老大只好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这才老实起来。

    许宣实在忍不住劝道:“伯父,休宁虽是孤儿,您这些年待她也的确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您不能就这样草草安排她的人生大事,这么做实在是不尊重他们,还有狄伯母......”

    没等他说完,狄老大一把打断道:“住口!”这话仿佛触碰到他心弦,金三娘听了同样是满脸哀怨。

    许宣深知英奇娘亲是他的意难平,转而又道:“既然英奇认为他命在四海,您又何必强留?”

    金三娘也在一旁帮忙劝解,狄英奇怒气未消,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地板。

    李休宁看着身上的新娘服,却没有半点欣喜。纵然这是她日思夜盼都想要的,可强扭的瓜不甜,今天这亲事没成还好,若成了,只怕二人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嫁。”

    尽管许宣与金三娘努力劝解,李休宁也竭力反对,但狄老大心意已决,命家丁按住狄英奇准备磕头,却听“嗡”的一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凭空飞来一把利剑,在厅堂内四处乱窜,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狄氏父子当即认出这把剑的来历,金三娘更是惊道:“龙泉剑?”

    话音刚落,就见剑身携带的光芒霎时将狄英奇身上的绳索弄断。

    狄老大试图收回龙泉剑,可此时的剑根本不听他使唤,反而滞留在狄英奇面前,其他人半步也靠不得,不然就是被剑光掀飞。旁人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只有狄老大与金三娘心知肚明,二人四目相交。

    此剑乃狄氏夫妇当年行走江湖时所获。后来,英奇娘死于江湖仇杀,断气前一缕魂魄留在了剑内。此后,这柄剑便被狄老大收藏在宝库内,就好像妻子还在身边陪伴着他。而现在,龙泉剑仿佛有了灵一般,不仅弄断狄英奇身上的绳索,还坚定的护在他面前,谁也不让靠近。

    莫非是冥冥之中妻子支持儿子的决定?

    “大当家的,你明白了吗?”金三娘犹豫再三后说道。

    看着龙泉剑,狄老大也喃喃自语着:“你要儿子走我们那条路?”

    他的话音刚落,那剑仿佛听懂了一般,竟发出“嗡”的一声,还闪动了一下剑光。

    狄老大眸子一闪,沉声道:“可我不想......”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言:“你就让我再试一次吧,我不想再留下遗憾。”

    龙泉剑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在半空摇摇晃晃了起来。

    一人一剑这样对话,让在场中人都错愕不已。狄英奇将目光放在了金三娘身上,而她只是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狄老大竖起眉毛,喝道:“放他走,除非是我死!”他指向剑,大呼道:“你要么,给我回去,要么,就刺死我!”

    谁知剑听了竟然“砰”的一声摔到地上,见狄老大不让开,它就在地上连着摔了数下,仿佛是在和他赌气。

    旁人皆被这一幕吓傻了,只有狄老大和金三娘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而狄英奇呢?尽管他平时大大咧咧,做事情猴头猴脑的,可当下,他也能从父亲和龙泉剑的一举一动中猜测到了一二。

    能让父亲有这般情绪的,除了娘亲还能有谁?

    狄老大见此只好作罢,他深沉的看了儿子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无奈。过了半晌,他才朝家丁说道:“松绑。”

    或许是天意,儿子不是关在笼中的小鸟,他终究要去外边面对更大的世界,“这是你注定要走的道?”狄老大低声自语着。

    家丁将李休宁身上的麻绳解开,看狄英奇哼着小曲,她也笑了,却不似往日那般灿烂,嘴角的笑容根本掩盖不住内心的苦涩。

    许宣看着李休宁神情失落,心中也是很不好受,正想去安慰她,却见一只手从身后拍了自己,只见狄英奇笑嘻嘻的向自己说道:“许状元公子,刚才谢谢你了。”

    狄老大缓缓地抚摸着剑,来到桌前,轻轻坐了下去,“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家伙说的已经不算了。”

    狄英奇看向父亲,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斩钉截铁的转过身,迈出沉重的步伐。

    狄老大见他眼中还含着一丝愧疚,扬声说道:“踏出这个门,你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谁知狄英奇听了后竟赌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金三娘欠了一下身子,眼见父子俩的隔阂越来越深,她却无法调解。

    看着儿子渐行远去的身影,狄老大凝视着天空,嗔道:“我只是想让我儿子过点好日子,难道这也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