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奇谭

035 仗剑天涯5

    【黄昏】

    画面一度泛黄,不是太阳那种娇艳如火的明黄,也不是画纸上那种渲染的暗黄,是一种淡淡的比明黄还要冷但是比暗黄又要暖的色彩。

    风陵侧躺在枫叶盖满的地上,就在这种黄色柔光的照映下,他的眼光直直的看向一边,好像看到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执着和向往,又充满了忧虑和悲伤。就在这种泛黄之中,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手在泛黄的衬托下微微有些泛红。

    他想要抓住谁似的,但却无力起身。他微微的,微微的向前伸手,却又有些颤抖。他用力想竖起身子,但最终虚弱又无力的倒下了。他略微有些难过的低吟。

    也许是插手了太多人间的事,此时的他仿佛遭到了天道的反噬,不仅法力尽失,还浑身无力虚弱无比。

    风陵还是一袭白衫倒在枯叶上。叶有些淡红,在泛黄的照耀下同他形为一体。风陵有些不甘心,缓缓的伸出两只手向前伸,仿佛还想抓住什么。

    莫非是看见远方的那道光影,想抓住他?

    前方小小的光影就是月神,可是他怎么也抓不到。风陵微微的有些吃力,眼神有些迷离,但是他仍不想放弃。黄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雪色衣衫也被印照出另一种黄色。

    天气微凉,他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口白雾,一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中。风陵继续向前伸着手,他的手在黄色的光晕中略略颤抖。

    风陵幻想着那人影在向自己跑来,他仿佛又活了过来。那些枯黄枯红的残败秋叶突然间变成春天碧绿碧绿的草地,点点红花,点点白花点缀其中,就像他幻想中的心情,逐渐盛开了花。

    慢慢的,他躺着的绿色草地又变成了蓝色的湖水。湖水渐渐上涨,蓝色的水往上翻,将黄色的画面渐渐遮盖住。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蓝色的湖底,在湖水中静静的游荡。他整个人又变成蓝色的,仿佛他想抓住的月神也在蓝色的水中向他跑来。

    风陵渐渐沉入湖底,在湖水中往前游啊游,他长长的黑发在水中飘啊飘。阳光透过蓝色的湖水,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他的身上。光影在他身上一晃一晃的,或明或暗,他的眼睛被光刺到一会儿睁一会儿闭。他慢慢的飘到湖上,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又像躺在水面上,双手搭在肚上平静的面朝天。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躺在碧绿的水面上。湖水像平静的镜面,没有过多涟漪,山峦叠翠和周边金黄的芦苇丛互相渲染,在黄色的光照下将天地映成了一片明黄。风陵就这样在湖水中慢慢的飘,像一帧静止的动态的画。

    【夜晚】

    某镇,狄英奇与明蝉储备好日常该用的东西,便外出观赏这里的市井。

    行走江湖自然要低调些,因此二人的衣着颇为朴素。虽然不能再像有以往那样玩世不恭,但狄英奇的脸上还是写满了兴奋,憧憬着今后行侠仗义的生活。

    一路上,明蝉对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爱不释手,与先前在苏州的矜持截然不同。她一会儿端着唐三彩摸了又摸,一会儿又拿起青花瓷目不转睛的看着。

    “卖画喽!”

    倏然间,一个卖货郎的声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明蝉走过去一看,只见货郎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正在一张白苍苍的东西上写着什么。

    “你为何不用竹简提字呢?缣帛也行呀。”

    货郎一听,噗嗤笑出了声,“姑娘,造纸术都发明多少年了,谁还用竹简写字呀。”

    此话一出,附近的游客均是啼笑皆非。

    明蝉茫然的看着那张白苍苍的东西,指了指又问,“那这是什么呀?”

    狄英奇的身子猛然一震,他用呆呆的眼神看向明蝉,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什么震碎他三观的话一样。

    她,竟然不知道宣纸......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吗?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明蝉曾经生过什么大病,导致她体内的神经有所损伤,这和她先前在苏州时怕冷刚好也吻合。

    狄英奇只觉自己实在太聪明了,如此聪明灵活的脑瓜,不成为救世大侠甚是可惜。想到这,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呢?”明蝉眸子一闪,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嘴。

    狄英奇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没什么,嘿嘿......”

    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应,明蝉不时的呢喃着:“怎么现在都不用竹简写字了吗?还有刚刚那些瓶子,真的好漂亮哇。”

    在这繁华的街上,她的眼中好似荡漾着一汪清波,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俨然像个即将要出嫁的少女。

    看着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狄英奇挠了挠后脑勺,道:“蝉贵妃,我怎么看你好像几百年没过出门似的,老早就开始用纸写字了......”

    明蝉听后,身子颤了一下,因为自己确实很久没有逛过街了。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景物,与自己所处时代的相比,的确是格格不入。

    “时间带走了太多......”

    或许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标志?

    不过明蝉刚才的所为,狄英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决定等闯出一番成就来后,一定要治疗好她身上的这种病。

    这时,忽见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手中持有一轮法盘,看似是玄门中人。明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感到一丝畏惧,见对方也在看自己,她立即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狄英奇向她八卦着对方的法盘,正说着,三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谁料男子竟刻意撞了一下明蝉,狄英奇气得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她拦下,“我们现在行走江湖,还是避免多生事端。”

    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狄英奇连爆三句粗口,随后向明蝉示意自己手中的包裹。

    明蝉顺着目光瞧了过去,讶然道:“这不是那个人的吗?”

    狄英奇嘿嘿笑着,又将包袱里的法盘拿了出来,递给她。

    明蝉接过后,说道:“这是宙光盘。”

    “宙光盘?那是什么?”狄英奇这么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明蝉道:“宙光盘是仙家法宝,玄门修士通常无处可得。它设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不仅能当法器作法,还能探查周围任何异物。”

    狄英奇眼珠转了一下,抱着膀道:“这好像比我的金莲壶还要高级。瞧他刚才那么拽,东西被我撬来了都不知道。”

    明蝉正色道:“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回去吧。”

    “急什么,才刚出来,再逛逛。”说着,狄英奇竟不由自主的拉起对方的手向前走去,这让明蝉害羞的直接扭过头去。

    走了几步后,狄英奇才察觉到不对味。他尴尬的转过头来,目视着明蝉头顶,没敢直视对方眼睛,“那个......”接着干咳了一声,假装自己没发现什么,继续拉着手向前走去。

    明蝉偷偷的笑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夜市中央,一些商贩在做着零碎的生意,二人走在集市中闲逛。突然间,后方传来急行的步伐声,只见一名英俊的青年扔来一枚飞镖。好在狄、明二人身手不凡,轻松躲过后,与青年正面撞见。

    狄英奇立刻拔剑相向,与青年简单打了几个招式。他们二人的手速非常快,不过青年的身手明显要更胜一筹,过了几招后就将包袱抢回,还顺势来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青年长得十分英俊,头上扎了很多麻花辫儿,他左手向前拿着两把白玉双刃,双腿一个弓步结结实实扎稳半蹲在地。

    狄英奇右手向上提着龙泉剑,左腿向前伸,二人虎视眈眈得看着对方。明蝉也将手中的鱼肠剑往前扯,准备加入战斗。

    大街上,这些商贩看见三人要动刀动剑的,全都吓得四窜逃走。青年瞪向明蝉,断定她是鬼族中人,“大胆小鬼,竟敢盗我包袱。”

    狄英奇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哼了一声,质问道:“那又怎样?”

    双方拔出武器就要开打,狄英奇持剑挡在明蝉身前,白色的夜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眼神中透露出刚毅,“一人做事一人当。”

    见他如此坚定,明蝉只好提醒道:“你小心点,这人是个狠角色。”

    狄英奇轻蔑一笑,他自认武功放在江湖上是一流高手,对付这个臭小子定然绰绰有余,“所以你要小心喽,本大侠忙起来可无法分神照顾你。”说罢,他抢先攻去。

    这两位男青年武力值都不弱,开局几个回合打的非常精彩,他们的剑气十分敏锐,两个人的剑露出同样的白色剑气,在空中十分的璀璨夺目。

    两个人交手之后的确互相欣赏,青年冷笑道:“年轻人,你的武功的确不错。”

    狄英奇果然是年轻气盛不服输,同样回应道:“小家伙,你的功力也不浅呐。”

    青年冷笑道:“乳臭未干的花朵,不知天高地厚。”

    双方斜视一眼后继续打斗。

    青年独自跳到一边,只见他张口呼道:“雷鞭!”他双手双脚有序地跳动,白玉双刃在他手中被划出一道道参差不齐的剑气,逐渐汇聚成了一道闪电状的鞭子。

    狄英奇持握龙泉剑立在脚前,嘴里叫嚷着:“驭剑术!”而后挥舞着剑势发功。

    可当两道光芒相撞间,狄英奇竟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他虽挡下了青年的一招,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内力远强自己,这让他顿时没了之前的傲气。

    青年乘胜追击,继续施展“雷鞭”。狄英奇则用眼睛和心记住了青年的每一个动作,在对方第二次施展法术的时候,狄英奇已经完全记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青年这时已完成了雷鞭的全部动作,狄英奇自我学着他的动作,同样也照猫画虎弄出一道光影,大呼道:“雷鞭!”

    旁观的明蝉见状不由得露出一脸赞叹来:不愧还是我的那个他,天资真好,竟只瞧了一眼就能学会。

    只不过,这是狄英奇初次使用五行术法,而他又没什么法力,体内只有竹叶书生教他驭剑术时输给他的部分灵气,因此他做出的雷鞭要比青年的小好大一半。

    两种法术撞在一起,金光闪闪的,狄英奇依旧被对方震退,第二次对决又是败北。

    接下来的近战,狄英奇被青年打的连连败后,就连龙泉剑也被对方的白玉双刃击飞在地。

    青年施展“天雷咒”,数道绿色闪电汇聚而出。狄英奇连忙凝结真气防御,一股黄色的气盾将他护住,结果显而易见,依旧被青年的法力击破。

    见他二人打的难舍难分,明蝉施法,掷出一道红光将他二人分开,她则趁机从掌中射出三团火球击向青年。不过这一招并非真想伤他,但明蝉调皮的烧掉了青年的腰带。

    青年本想再追,但他的脚刚挪动,衣衫便散开松松垮垮的,着实不雅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人在夜色中越跑越远。

    “呕吼!”狄英奇离去时还朝他摆了个鬼脸。

    【寅时】

    风陵走在小巷里,这半年在人间的游历让他的心情很复杂。现在的他不想回天,但又不知自己该去哪,于是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好在经过一个下午的调养,身体缓过来了许多。只是现在,他处于道返还空,不能自由的操纵仙灵,也无法在天界待太久,和被贬下凡间的仙家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对寒天再次厌恶了起来。

    正走着,忽见一八旬老翁挑着担子赶去卖菜,就在对方与自己擦身而过时,迎面来了一顶轿子,只见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从中走出。

    对方来到老翁身前,看着摆放在篮里参差不齐的蔬菜,问道:“老人家,这天还没亮,您就出来摆摊了?”

    老翁咳了两声,慢吞吞地答道:“都是为了生活。”尾音里还拖着一丝倦意。

    没谈几句,就见商人从兜里拿出多一倍的铜钱将这些菜全都买下,甚至还提出要送老翁回家的请求。

    这一举动令老翁有些不知所措,商人却笑道:“老人家,我是看您年纪太大,还要奔波忙碌的,实在感到辛酸。看着您,我就想起了我爹,何况我也开了间铺子,需要这些菜。”

    轿子带着商人的尾音渐行渐远的离去。

    风陵看着这一幕感到很温馨,正欲离去,又听轿中的商人说道:“已经三月了,该回去看看我爹了。”

    风陵一听,想起了农历三月初三是西王母的诞辰,寒天是她的徒弟,那蟠桃大会必然也会参加。本来他以为寒天在人间处理仙务,一定会四处走动,这下倒是能确定对方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