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存于心，而非流于形。”

    又来了。

    作为旁观者，李静一感觉自己要疯了。

    面对好整以暇放大招，悠闲斗嘴的卫大奶子，铁门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不再试图逃避，缓缓拍打了一身的灰尘，目光掠过全场，轻吸一口气，微微一笑，解下腰带，放出腰带中藏着的一根一两米长的黝黑长毛。

    “你要看，那就给你看！”

    黝黑长毛甫一出现，就在金光照耀中散发出浓浓的黑气，不仅没有消融，反而在金光的照耀下，原本黝黑发亮的本体，渐渐蒸腾，露出了遍体毛细“倒刺”，黑气中，密密麻麻的无数触手倒刺，张牙舞爪。

    这些触手越发活跃，发出绵绵不绝于耳的滋滋声音，眨眼功夫，整条黑色长毛就这么活了过来。

    “卫嫚，看清楚，看好了，你之前所有的超凡技能，我都复制给你看了。

    现在，我最后再教你一次——圣神教的神降术，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哪个神都可以做到，圣神教所谓的圣神和你口中的杂种，是一回事！”

    说着，铁门面带笑容，抓起完全变活的黑气触手长棍就往嘴里一塞，无数触手瞬间生长，脱离，如蚂蟥一样，一头扎进了铁门的身体。

    “啊嗷……”

    铁门在不停地吞咽，不经咀嚼，大口大口地生吞，每吞一口，他都要闷哼一下。

    “我不是杂种，更不是异端，我只是大黑天的子民！终有一天，大黑天会替我报仇！”

    说完。

    再也见不到铁门脸上夹杂着痛苦的笑容，随着他的吞食，他的鼻孔里率先长出了血黑色的崭新触手，接着是耳朵，最后是眼睛，两个大触手顶端擎着一双乌黑眼珠，竖瞳中的锐利，刺人心神。

    如同被蜜蜂覆盖的养蜂人，铁门此时完全成了养触人。

    “所谓光明，所谓神降，全是遮掩，那么，圣神又是什么呢？哈哈！”

    铁门厉喝一声，双手一振，体表的触手全数炸散，一团黝黑之气膨出，浑身顿时浴黑，一尊黑曜石雕出现在黑雾中。

    “这就是大黑天神灵之身！是不是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卫嫚，你满意了吗？”

    铁门颇为欣赏地上下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继而戏谑地看着卫嫚，渐渐地，目光中，已经满是决绝。

    “决死吧！”

    黑色大张。

    泛金色天空突然昏沉，所有的光亮都被吸入了那尊黑曜石雕。

    神之身，暗之极，夜之花，绽放！

    极致美丽，极致神威。

    “嘭！”

    一轮黑日，直撞金甲铜人。

    卫嫚面无表情，似乎是还在惊讶于铁门的另类神降术，又或是真的想见识异端神降术的真假，居然一动不动，就这么任由黑日撞上来。

    黑日没入金光！

    湮灭。

    天地为之一暗！

    气温陡然怪异，一会极热，一会极寒，是法术的碰撞，也是生命的燃烧！

    光暗交错，爆烈如水火交融，那炽热的极寒，痛苦而奔放，狂热而撕裂……

    以身为饵，意志为火，灵魂……在燃烧！

    “我！心！无！悔！”

    ……

    “命是灯，性相依。

    命亡留性影，影散需七天。

    这铁门够刚烈。

    他必然知道用黑毛请神后，被神降侵蚀过的身体必然不会幸免，但残留的性影却必然是绝大的诡异之源，索性一同借金光烧个干净！”

    丁逸暗赞不已，忍不住拿起日月手枪反复摩挲起来。

    惺惺相惜！

    这一刻的铁门，在他心目中，也已经是大师级英雄，由不得他不惊喜。

    繁花着锦，烈火烹油。

    湮灭之后的极静只是一瞬。

    “轰！”

    碰撞到极致，压缩到极致，爆炸如期而至，漫天灰土。

    繁华落尽，一地狼藉。

    一个百米方圆的深坑凭空出现在地上。

    稍许。

    十余米深的坑底，一个焦黑的人影，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动作很慢，很慢，慢到她身上的黑色焦疤，都在一块块地往下掉，一双饱满的温润白玉，兀自率先跳出黑暗。

    良久。

    一个白玉人儿，浴污泥而出。

    卫嫚，笑到了最后。

    她终于在坑底站稳，站直了，环视一圈，狂热道：

    “我是圣神教鬼佃山执事，二阶超凡职业者，三圣国圣女，卫嫚！

    今在此深渊魔窟，灭大黑天异端铁门，凡圣神所降之处，即是圣土，也是圣迹！

    异教徒们，可有不服？

    谁敢不服！”

    “啪！”

    枪响。

    “汝欲赴死，易如反掌。”

    圣神教的狂热执事，卫嫚，倒下了，再也不可能站起来。

    那一身白皮，也不会再温润。

    额头弹孔流出的血，鲜红，并不是金色。

    全场震惊。

    万众瞩目。

    老母鸡当真败火。

    丁逸感觉精神无限圆融，全身的高温正在迅速衰退，吹了吹枪口的烟气，口中喃喃：

    “烟气太大，子弹的底火配方有待改进，子弹和膛线之间的气密性有问题，机械加工精度还不够，装配工艺也略显粗糙，或许也可以用炼金弥补一下。

    卫嫚这人不自知，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性影都快离体而出了么？这可是噩兆啊，居然还敢叫嚣。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你很危险，但是我更危险么？

    你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刀俎鱼肉，不共戴天么？

    你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大义所在，义不容辞，更不知道两相精神，无法无天！”

    “你的无知，并不能逗我开心。”

    ……

    一声枪响，击碎了所有人心中的某个东西。

    哪怕是李静一再三深呼吸，也是无法抑制胸口的狂跳。

    一个重伤濒危的二阶超凡者，被一个普通人枪决了！

    一个表明身份的圣神教执事，被一个同锦衣卫校尉枪毙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三圣国圣女，被一个大明农家子枪杀了！

    他不能接受，他无法接受！为什么身旁这个人会如此行事！

    ……

    “发生了什么事？”

    李定从懵沉中醒来，一惊，继而狂喜：事情起于此，终于此，终究是在他的管控下，消弭干净，与他毫无瓜葛，这，再完美不过了！

    至于被战斗波及，死在坑边的那一圈尸体，没有人关心。

    ……

    “杀二阶超凡者就和杀鸡一样，丁逸要逆天了。”

    “枪火驱邪是有传承的，张子陵教的，我朋友亲身试过，当天见效。”

    “丁逸这是要接张子陵的班吧，先杀一个蛮人，又杀一个蛮人贵族，他是真不怕啊。”

    “肯定是张子陵的布局啦。”

    “唉，丁异人收费不贵，我怎么就没试试让他帮忙驱邪一下，不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人群议论纷纷。

    有人高兴，高兴的是丁逸替他们的亲人朋友报仇了。

    有人高兴，高兴的是事情圆满解决了。

    有人担心，担心的是他的后续安危。

    有人担心，担心的是前程。

    有人狂怒，狂怒的是自身无能。

    有人狂怒，狂怒的是天昏地暗。

    人之百态，就在刚才这一瞬，尽收眼底。

    丁逸终于放下了手枪，竭力维持着平静淡然的形象，人设很重要。

    尤其是，他不能被人看出他最重要的底牌：两相精神。

    只能努力转移思绪，否则会坚持不住。

    两世为人，想苟，直至苟出神迹，那是常人再正常不过的想法，无可厚非。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苟。

    刚才他在两相精神支持的高水准发挥下，一枪，精准地，终结了他苟住，发育的任何可能！

    以身为饵，化身为刀，勇往直前，一刀劈开生死路！

    念头通达。

    万众瞩目中，丁逸缓慢地叉着腰肌，踩着长凳，登上了八仙桌，环视四方，义正词严：

    “天日昭昭，乾坤朗朗，我大明臣民，在大明的土地上，不分职业，不论贵贱，绝不容外人私设刑狱，狂砍滥杀，今有狂徒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窃取大明名器，藐视大明天威，其罪当诛……”

    掷地有声的语言，堂堂正正的姿态，一字一句，清晰地把大明正道，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心中。

    语毕，丁逸第一次正眼看向李静一。

    眼前人好像突然睁开眼的猛虎，李静一不由打了个机灵，瞬间清醒，知道丁逸已经给事情收尾定调，乃是大功一件！

    于是，李静一当即一锤定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月所照，皆是明民，大明律有言：滥杀无辜者，人人得而诛之！”

    李定也反应了过来，知道丁逸站在了人心大义的旗帜下，李静一已经背书。

    那么，今天的枪毙事件，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任何一个明人也不该有任何疑问，想通此节，他马上接话：

    “今有异族卫嫚，口出妄言，诬蔑大义，幸得义士丁逸，当场击毙此等屠杀我大明子弟的凶手，诸位，请和我一起，向他致敬……”

    李定不亏是积年老吏，先致敬，后默哀，再抚恤，然后是补贴和重建……

    为了避免诞生诡异，受害者尸体将和凶手尸体一起就地焚烧，就地掩埋，原址建立警示石碑，以此表示二阶超凡者和普通大明子弟没有什么不同，警示超凡者犯法与普通人同……

    一套流程下来，那叫一个流畅。

    同时，为了避嫌，也是为了彻底摆脱干系，李定当面把卫嫚两人的遗物装进卫嫚的储物袋，当做了丁逸的战利品。

    作为当事人，丁逸当然默契同意李定这一套弯弯绕，最后，接过了卫嫚的储物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