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八字胡，崔泰笑着道：“你放心，我崔某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只要你尽心办事，不论结果如何，三年后，我必将小迎完好无损带到你身边。”

    “当真？”

    随后，崔泰捏起手掌，对天起了个毒誓。

    大致便是没照顾好李迎，便永堕十八层地狱之类的狠话。

    别看这毒誓，在李鹤前世，可以随便发，反正雷劈不到。

    但在唐朝，时人注重诚信，讲究因果报应，轻易不发誓。

    如果这么做，那就说明此人确有诚心。

    七分被迫，三分情愿，李鹤总算接受了崔泰夫妇的说辞。

    他蹲下身，摸着李迎的脑袋：“小迎，你可喜欢兰姨？”

    “喜欢，兰姨待我甚好，如同娘亲一般。”李迎说着，但转而又道：“可我还是想跟阿兄一起。”

    李鹤苦笑，既温暖又无奈。

    崔泰朝董香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

    连哄带骗，终于带着李迎离开房间。

    从怀里掏出一张身份文牒，递给李鹤。

    崔泰道：“我知道‘李鹤’并不是你真名，可从此之后，它便是了。”

    翻开身份文牒，上面赫然写着“李鹤，陇右人士，年十八……”

    下方还有官府印信。

    “有了这张文牒，你一路上可以减少许多危险。”

    李鹤点头一笑，指着文牒道：“看来大人，早就在暗中准备此事。”

    “有备方能无患！”

    而后，崔泰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李鹤一一谨记。

    “对了，那西平公主一事，也是你们对我的考验？”

    大事谈完，李鹤开口问道。

    笑着摆摆手，崔泰回道：“此事纯属意外，公主一事，便是你看到的那样。但好在，此事让我们真正见识到你的本领。”

    牵起嘴角，李鹤苦笑。

    回到房中，李迎尚未归来，想是玩得开心，李鹤也不在意。

    理智告诉他，李迎留在崔府，虽然也有风险，但总比跟着自己东奔西走来得安全。

    万一离开长安城，再患个风寒……

    李鹤不敢想象。

    仔细回想崔泰夫妇的话，李鹤分析，应该是真。

    他们完全没有理由骗自己。

    因为并没什么可图。

    除了他们口中那个“聪明的李鹤”！

    一念及此，李鹤决定先照着崔泰的话去做，毕竟两人目的，目前来看是一致的。

    晚间，李迎归来。

    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身上的衣物也换了件新的。

    她手舞足蹈，缠着李鹤说了今天的经历。

    吃了什么，买了什么，路上遇到什么……

    只有一点，李迎对李鹤是否要离开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李鹤静静听着，双眼望着李迎，不自觉中，晶莹闪动。

    翌日一早，李鹤来到李迎床前，见她还在熟睡，伸手轻轻帮她捋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小迎，原谅阿兄。”

    想起之前一再承诺不会丢下李迎，李鹤的心，莫名一阵疼痛。

    “三年后，我一定来接你。”

    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裹，李鹤用尽全力一转身，抹了一下眼角泪花，离开了房间。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李迎身子开始颤抖。

    听到关门的声音，李迎双手提起被子，捂住头。

    “哇！”

    终于，她大声哭了出来，泪水不久便沾湿了被褥。

    崔府门口，崔泰夫妇早已在等候。

    “此去山高水远，亦有刀光剑影，还望你多多保重。”崔泰郑重吩咐。

    “呼”

    长出一口气，李鹤对着董香兰道：“我有一事。”

    “请说。”

    “若我三年未归，请你们收小迎为义女，待她长大，找个好人家嫁了。”李鹤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闻言，董香兰立刻回道：“求之不得！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回来，为她找婆家。”

    斜着头，朝崔泰夫妇一拱手，李鹤大步离开。

    他的第一站，周至镇！

    甘露事败后，李训曾短暂隐于终南山。

    后被周至镇遏使宋楚捕杀，献于神策军。

    李鹤想去会会这个宋楚！

    灰布长衫，花白的山羊胡，左手持羽扇，右手握幡旗，上书“在世活佛”。

    这是李鹤离开崔府的打扮。

    他要以神棍入世。

    错了，是神算子！

    刚离开崔府不到一刻钟，便见一女子横眉冷目，站在李鹤对面。

    脸上有些玩味的笑意。

    “呦，人靠金装，多日不见，你这神棍倒是人模狗样的。”那女子嘲笑着高声喊道。

    糟了，怎么会遇到她？

    李鹤心中一紧。

    这女子，便是之前李鹤为了筹集李迎诊金，行骗过的对象。（详见第一章开头）

    “姑娘。”李鹤尴尬一笑：“你我真是有缘，偌大长安城，还能在此相遇。”

    “有缘？”那女子冷笑：“本姑娘特意在此等你。”

    “等我？所为何事？”李鹤一本正经问道。

    “上次你害本姑娘输了上千两，这账怎么算？”

    女子抽出腰间软鞭，缓缓走向李鹤。

    等等！

    用鞭？

    好赌？

    还特意在崔府门口等着？

    她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李鹤瞬间便想到了崔泰口中的西平公主。

    放眼瞧去，见她眉宇间尽显高贵，虽然身着布衣，但身上不时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该死，骗到公主头上了？

    李鹤心中率先做出判断。

    前些日子诸事缠身，竟没注意到崔泰口中的公主，与此女十分相像。

    但他假装不知，依旧笑着拱手道：“姑娘想怎么算？”

    “很简单，帮我赢回两千两，本姑娘就放过你。”那女子手指李鹤。

    “赢钱？”李鹤一摊手：“我可不会！”

    他自然说的是假话，作为混混，吃喝那个赌，样样精通。

    “不用你出手，听说你测字神准，你只需要帮我测一下，今日本姑娘进那赌坊，是赢是输便可。”

    此话一出，李鹤瞬间便确定。

    此人便是西平公主李思秋。

    若没有崔泰的告知，她哪里知道李鹤测字神准，又哪里晓得要在崔府门口拦截李鹤？

    只是，李鹤并不确定，这西平公主是否知道他与崔泰所谋。

    当下也不戳破，李鹤继续道：“姑娘不怕我再骗你？”

    “你若敢再骗我，本姑娘就废了你。”

    “啪”

    软鞭对着李鹤大腿之间的缝隙一甩。

    眼疾脚快，李鹤下意识倒退两步，暗道好险。

    “既如此，那就请姑娘写个字来。”

    无奈，李鹤只能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