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刚要发话，却被牛壮抢了先。

    “阿爹，纵然先生无比神通，于我有救命之恩。但父母在不远游，我如何能弃了你们，离开这犀牛村？”

    牛壮说得坚决。

    “糊涂！”牛父用拐杖敲了几下地板：“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才十六，莫非要困死在这里不成？”

    牛母拉着牛壮的手，怜爱地拍着：“五郎，你不用担心我们。恶习都除了，我和你阿爹，身子还行，白天去挖些野菜吃，不会饿着的。”

    “不行！”牛壮来了脾气：“什么都可以依你们，就这事不行！”

    “逆子……”牛父气得须发皆张。

    “阿爹。”牛壮猛然站起身：“你不用说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总之我不会离开的。”

    说完，他喝光碗里的酒，重重放回桌上，朝李鹤拱手抱拳：“先生恕罪！”

    随后回到了自己房中。

    “唉！”牛父重重叹了口气：“先生莫要见怪，这孩子从小就倔，十头牛都拉不动。”

    “老伯，我看他孝心可嘉，是好事。”

    李鹤虽然心中失望，但他也不想因为一己私心，而让牛壮违背了孝道。

    他只能暗道可惜！

    牛壮从卧房里再次出来，手里拿着一床被褥，朝那柴房走去。

    “先生早些休息！”

    意思很明显，他让李鹤睡自己房间，而牛状则自去睡了柴房。

    夜深，李鹤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长安城的李迎，不知三年后能否顺利将她带回身边。

    再想到那周至镇遏使宋楚，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元凶，明显是宦官集团的人。

    此番前去，会不会是自投罗网？

    前路凶险，一切尤未可知。

    李鹤也想过放弃，但立即又否定了。

    怂什么？

    连宋楚都搞不定，何谈那仇士良？

    再说了，普天之大，到哪里都有宦官的耳目，也不差那周至镇。

    只可惜，牛壮不能为我所用，否则多少能护自己周全。

    他也算是能人异士了，倒是符合崔泰的要求。

    思绪纷乱之际，听得房门被打开。

    一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李鹤睁眼一看，却是那牛壮。

    他走到石墩旁，右手略一用力，便将它提了起来。

    两三百斤的石墩，单手随意提起，这算是天生神力了吧！

    李鹤心中惊叹。

    再想到他不跟随自己离去，心中着实惋惜。

    “怎么，你也睡不着？”李鹤突然出言。

    身形一顿，牛壮转过身，朝李鹤歉意一笑：“先生，是不是吵醒你了？”

    摆摆手，李鹤示意无妨。

    “这大半夜的，你拿石墩作甚？”

    “这不睡不着，想出去练练。”牛壮摸着脸憨笑。

    果然，这石墩还真是练功用的。

    “这么重的石墩，你单手便能提起，你力气到底有多大？”李鹤心下好奇。

    这犀牛村的年轻小伙，能躲过恶习存活下来的，身体素质绝不会差。

    但像牛壮这样的，李鹤还是生平仅见。

    “这石墩很重吗？我还嫌它轻了。”牛壮天真地说着，似乎不知道自己气力到底有多大。

    “寻常人双手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将它提起，你单手却轻而易举，你说你力气大不大？”

    牛壮还是摸着脖子呵呵傻笑。

    “反正睡不着，不妨坐下聊聊。”李鹤示意他坐下。

    “是，先生。”牛壮将石墩轻轻放下，以免吵到二老。

    “晚间我看你神色，是想离开犀牛村的，是不是？”李鹤开门见山。

    闻言，牛壮神色一黯，但依旧坚决回道：“先生英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但阿爹阿娘尚在，我如何能弃他们而去？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孝心可嘉，何错之有。”

    忽然，李鹤灵机一动。

    既然牛壮在意的是二老无人侍奉，那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能带走牛壮。

    “实不相瞒，我对你甚是欣赏，也有意收你为徒。”李鹤先是表明心意。

    听到这话，牛壮眼神先是一喜，随后黯淡下来。

    “让先生错爱了。”他还是没改变心意。

    见此，李鹤径直说道：“倘若我能让你父母活得更好，让你没了后顾之忧，你肯随我而去吗？”

    “先生，此话何意？”

    李鹤刚要回答，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簌簌响声。

    “有人？”

    牛壮示意噤声，随后缓缓走到门口，将头探出去观察。

    “是你爹娘房间。”李鹤将声音压得极低。

    他从声响发出的方向，便可以断定。

    闻言，牛壮脸色一变，急速冲了出去。

    李鹤见状，也穿上鞋子，跟了出去。

    到达厅堂，他只听见一声惨叫，随后便见牛壮手里提着一人，从二老房间大步走出，手里还握着一把狩猎用的尖刀。

    仔细一看，牛壮手上提的那人，正是那牛四。

    “是你？”

    此时，牛壮满脸通红，牙关紧咬，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砰”

    他将牛四重重摔在地上，怒道：

    “我说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打我爹娘主意，你这是找死！”

    李鹤恍然，定然是牛四今天不堪受辱，晚上挟私报复来了。

    但他又打不过牛壮，只能从他父母身上下手，以此泄愤。

    看着牛壮从牛四手上夺过的尖刀，李鹤心中明白，两人积怨已深，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这是想杀人啊？”李鹤道。

    牛四哆嗦着，连忙告饶：“牛家五郎，我……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以看出，他对牛壮，是真心畏惧。

    “小声点！”牛壮踢了他一脚。

    显然是不想惊动二老。

    好在两人喝了酒，此时似乎睡得很沉。

    牛壮看向李鹤，似乎在询问该如何处置此事。

    眼里闪过一丝狠色，李鹤悠悠开口答道：“贼心不死，除恶务尽。”

    或许正在气头上，又或许借着酒劲。

    借着李鹤的话，牛壮杀意顿起。

    “别，不要，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牛壮……”

    牛四不断挣扎，高声大呼，试图唤醒牛壮爹娘，来为自己求情。

    可下一刻，牛壮随手拿过桌上抹布，塞到他口中。

    而后，右手握拳，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嘭”

    一声闷响，牛四的脑袋犹如西瓜一般，爆裂开来。

    身体在地上抽搐片刻，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