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鹤一惊：“你是那周至镇遏使，宋楚麾下？”

    宋楚因为擒杀李训有功，被仇士良胁迫文宗封其为定远将军，正五品上。

    当然，依旧统领周至镇兵权。

    见到李鹤吃惊模样，那军官以为对方怕了，嘴角露出轻蔑一笑。

    “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放了我，再恭恭敬敬磕上三个响头，本将军或许可以考虑，放了你们。”

    “呵，呵呵！”李鹤仰天大笑。

    随后走到军官面前，朝他面部吐了一口水。

    紧接着，他捡起地上断刀，毫不犹豫朝他胸口刺了进去。

    “你……你……”

    鲜血溅了李鹤一脸，犹如妖魔临凡。

    那军官瞪着大眼，缓缓气绝。

    他至死也没想到，眼前这人刚好是宋楚的仇敌。

    看着眼前仇敌被自己杀死，李鹤胸中长出一口闷气。

    “先生！”

    牛壮走了过来，看着李鹤如恶魔一般的脸庞，有些发怵。

    “你……你没事吧？”

    几息过后，李鹤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说道：“走，立刻离开。”

    两人离了官道，钻进旁边的树林。

    寻了一清泉处，清理掉身上的血迹。

    或许经过牛四一事，牛壮此次杀起人来，已经没有什么紧张感。

    甚至有些轻车熟路。

    这点是李鹤想看到的。

    “先生，方才我见你轻易将信件还给那些军官，为何后面还要拿回？”牛壮坐在草地上，随口问道。

    “刚开始，咱们并不知道这群人有何居心，将信件还给他们，是试探。”

    “试探？”

    “不错，若他们拿着信件走人，再勉励我们几句，那这群军官，必然心中无愧。”

    “换言之，他们追捕的那和尚，就可能是个恶贼。”

    “如此，这浑水咱们不蹚也罢。”

    听完解释，牛壮恍然。

    “我懂了。这群军官想杀我们灭口，那就说明他们心中有鬼，那这僧人应该就是好人。”

    李鹤朝他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些许赞意。

    牛壮初入世，他只能以这种简单的道理，来教他分辨是非黑白。

    当然，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先生，咱们杀了人，杀的还是军官，今后该何去何从？”牛壮再问。

    “你怕了？”李鹤看着他双眼。

    “不怕。”牛壮拍着胸膛：“有先生在，我心里踏实。”

    李鹤一怔。

    似乎无形中，自己已经成了牛壮的依靠。

    将他带离犀牛村，李鹤更多的心思，只是利用牛壮。

    现在看来，两人有点唇齿相依的意思了。

    心下略微有些感动，李鹤拍了拍牛壮肩膀：“放心，官道上没人经过，一时半会不会有人知道，是咱们杀的。”

    牛壮点头，随后又道：“对了先生，听那军官所说，那封信件似乎关系重大，咱们该如何处置？”

    提到此事，李鹤从怀中掏出信件，却始终没有拆开。

    “那僧人拼死也要保护这信件，显然极其重要。”

    “他临终前说什么……南山住持？”牛壮皱眉沉思。

    当时李鹤离得近，听得清楚，回道：“他让我们将这封信，交予终南山住持。”

    言罢，李鹤低下头。

    终南山他再熟悉不过，那里僧道聚集，相传高祖李渊起义时，曾受山上道士赞助，建唐后，皇室对终南山青睐有加，因此官府不敢轻易进犯。

    住持宗密，更是在甘露事败之后，仗着朝廷恩宠，收留了李训。

    “终南山？那是什么地方？”牛壮好奇。

    “此间往南五十里便是。”

    “既然那僧人是好人，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完成他的遗愿？”牛壮的语气不乏天真。

    瞥了他一眼，李鹤晃了晃手中信件，笑道：“急什么，咱们先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可是先生，窥他人信件，非君子所为。”

    “君子？”李鹤呵呵一笑：“我本不是君子。”

    本想教育牛壮一番，李鹤转念一想：这世道，或许让牛壮保持赤子之心，未必是件坏事。

    于是转而说道：“既然这封信件事关重大，咱们总得了解清楚，再作定夺。”

    牛壮接受了这个说法。

    两人拆开信件火漆，一同细看。

    片刻过后，李鹤缓缓将信合上，重新贴身藏入怀中。

    “先生，这仇士良是何许人也？”牛壮开口问道。

    李鹤眼睛一眯，答：“先别问，走，咱们改道终南山。”

    要去终南山，必经牛首山。

    两山相连，因此牛首山上也有不少僧人居住。

    杀了军官，身上还带着那封密信，两人自然是不能投宿客栈了。

    去牛首山上躲一躲，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来到山下，已是夜间。

    李鹤见一少年，身着白衣华服，束发青冠，风度翩翩，自山上而来。

    他身旁跟着一人，眼神犀利，腰间佩刀，显然是个高手。

    “敢问这位公子，这山上可有借宿之处？”

    李鹤将他拦下，开口问道。

    旁边那人见状，立刻走到了少年身前，将其护住。

    少年微微一笑，答道：“这牛首山非谁所有，兄台大可自行上去，不过要借宿，得问过山上僧人。”

    “原来如此，多谢公子。”李鹤行了一礼。

    那少年微微颔首，下了山去。

    李鹤见一辆马车，早在路边等候。

    那少年走时不忘回头看了李鹤一眼。

    “先生，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从山上下来。”牛壮随口聊道。

    李鹤点头附和：“此人气度不凡，应该不是寻常百姓。”

    “那他来牛首山作甚？”

    “你问我？”李鹤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啊！”牛壮脱口答道。

    “真当我是神仙不成，什么事都知道？”

    牛壮脑袋被李鹤狠狠拍了一下，继续前行。

    “先生，既然咱们杀了军官，不是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夜，方才安全？为何要到这山上来住？”牛壮边走边问。

    李鹤不像牛壮那般精力十足，奔波了一天，疲乏得很。

    此时只顾前行，有些意兴阑珊，并没有回答牛壮的话。

    “先生，莫非是怕露宿荒郊，遇到那蛇虫猛兽不成？”

    “这个您放心，有我牛家五郎在，谁都近不了你身。”

    终于，李鹤身形停住，转过头来，闭着眼睛对牛壮道：“首先，那些周至镇的军官，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伙伴死在我们手里，但他们一定知道，那郎将是追着一个终南山僧人而去。”

    “所以，我们露宿荒郊，极大可能会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