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者之威
仙境还在向着斜下方的方向缓缓推动,如地龙涌动摧毁着山间的一切,村子、人群、摇曳的灯笼都化作尘埃,消失在视野里。
世上最残酷的死法,莫过于抹除一切你存在过的痕迹。
八百里狮驼岭,妖气遮天!
这种恐怖的力量,无论是佛还是妖,庄恒都要死,唯有逃!
庄恒手脚并用,奋力向山的另一边逃去,但距离仍在快速拉近。
“恭迎狐妖娘娘尊驾!”耗子精不知何时出现在仙境中,又尖又细的嗓子发出谄媚的声音,躬身下跪。
“呵呵,是你这个小巡风吹的响箭吗?就因着这么些凡人?”一声慵懒而柔媚的声音从仙境中传出。
“小的不知是狐妖娘娘当值,扰了尊驾,千万恕罪。”耗子精磕头如捣蒜,满头大汗。
“我当是逮到了那溜走的和尚,还想着与那雷公嘴会会,真是扫兴。”仙境中的菩萨一声娇嗔,褪去周身宝光。
菩萨渐渐褪去宝相,露出大片胸口雪白,这才显露出本来面具。
狐眼妩媚,天生九尾,正是狮驼岭四小圣之一,狐妖娘娘!
只见一只狐妖斜倚在莲花宝座上,轻咬嘴唇,背后狐尾招摇,风情无限,比之圣洁菩萨还要让人多看几眼。
莲花宝座缓缓停下,仙境的飘云在庄恒一丈之外停下。
狐妖咬着嘴唇轻笑道:“既是求饶,就差你杀了眼前这个小娃娃,注意,不能死太快,也不能死太慢,要让他死得痛苦,这死得越痛苦,魂魄就越美味,呵呵呵呵。”
耗子精如蒙大赦,起身露出凶光,道:“娘娘放心,小的一定让您尽兴。”
耗子精缓缓走向庄恒,上下打量庄恒,并不托大。
只见耗子精双爪凸起,闪着精光,犹如数把利刃并指在拳,双腿鼓胀,生出强健的筋肉。
庄恒逃不过,也转身抽出短刀,凝神准备。
根根寒毛倒起,庄恒有一种被猎物盯上的感觉。
只听耳边呼啸,耗子精已消失在原地,而庄恒的左臂已留下两道血痕,血流如注。
“看不到,完全看不到耗子精的行迹……”庄恒心下一沉。
“想不到耗子精的速度如此之快,有这样的实力,居然逃窜不停,又引得大妖至此,何苦来哉。”庄恒苦笑。
呲呲--
庄恒的身上添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有的深可见骨,有的堪堪破皮,庄恒浑身渗血却不致死,犹如四处泄气的气球。
“妙,妙,妙,还有这般玩法,甚是好看。”狐妖在莲花座上笑得花枝乱颤。
耗子精得到狐妖娘娘赏识,愈发起劲,一双利爪一按,从下而上,这次直指庄恒双目。
耗子精身形诡异,庄恒难以捕捉行迹,但双眼看到一点寒光逐渐放大,直冲眼睛而来。
庄恒下意识地架起短刃,护在额前。
当,耗子精的双爪头一次与庄恒刀兵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庄恒寻到踪迹,马上挥刀直刺,对耗子精的利爪不闪不避,打出搏命之姿。
耗子精惜命,收爪回救,被庄恒趁势在上臂划出一道血痕。
耗子精吱吱乱叫,惊慌失措地一退三丈,倒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一个怕疼的妖怪,哈哈哈哈。”庄恒似乎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放肆大笑。
狐妖脸色一沉,似乎也觉得有点丢人。
耗子精涨红了脸,想要驳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场面一度尴尬,耗子精一通吱吱乱叫,却是不再抢攻,似乎这点伤势就让它投鼠忌器。
耗子精摘下腰上的小巧葫芦饰品,往嘴中一灌,张嘴喷出一道火星子。
庄恒警觉,下意识向一侧翻滚。
只见火星遇风迅速膨胀,化为一道火柱向庄恒轰击而去,将地面轰出一道大坑。
庄恒接连翻滚,狼狈不堪,眼前渐渐被渗出的血液覆盖,视野逐渐模糊。
“这就是耗子精的依仗吗,火的话……”庄恒偷偷捏出火萤卵等待机会。
耗子精见一击不中,又鼓动腮帮,依次画出多道火星子。
庄恒怒喝一声:“去!”
庄恒扭腰向耗子精掷出火萤卵,火萤卵与火星碰撞,迸发出深蓝色的幽光,火柱猛烈冲击,将耗子精也吞噬在内。
耗子精脸色大变,疾呼:“娘娘救我!”
狐妖撇撇嘴,大骂:“废物东西,就知道求救、求救,连个小娃娃都拿不下。”
却是嘟着嘴不管不顾,像个赌气的小姑娘。
耗子精被蓝色火焰吞噬,周身爆发出白色的光晕,然后从火柱中跌落下来,滚落在地上已没了生息。
狐妖白了一眼,看着庄恒邪笑道:“小娃娃,想不想服侍咱家,娘娘一定会疼惜你的。”
“呸!”庄恒吐一口血水,冷笑道:“脏!”,然后缓缓靠在树上,准备迎接最后的死亡。
狐妖勃然大怒,哈气吐出一道白烟。
白烟呼啸而来,裹挟着刚刚吞噬的村民魂魄,魂魄痛苦的呻吟、哀嚎,扭曲咆哮着向庄恒席卷而来。
“杨爷爷、张叔……”庄恒的眼泪夺眶而出,深深的无力感与痛苦感在撕裂他的身体。
“狮驼岭!啊啊啊啊!”庄恒仰天长啸,惊起林间飞鸟。
“呔,哪来的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只听炸雷似的声音在狮驼岭上空响起,狐妖惊恐的抬头,脸色瞬间煞白。
“嘭”
只一瞬间,狐妖的脑袋如西瓜坠地般爆开,红的黄的洒落一地,一根铁棒穿云而下,又从狐妖脑袋中穿了出来。
狐妖的手无意识的摆动着,想要摸摸自己的脸,无头的身体在莲花座上摇晃几下,连同莲花座一并栽落下来。
白烟散去,其间的魂魄失了束缚,围着庄恒欢快地绕了一圈,向天地间飘散。
一击,狮驼岭四小圣之一狐妖身死!
庄恒呆愣当场,他梦到过无数大妖的死法,唯独这样干脆、利落、痛快的死法,他做梦都没有想过。
狮驼岭的上空,却见一猴行者,黄发金箍,金睛火眼,身穿锦布直裰,腰系虎皮裙,足踏麂皮靴,手拿一条儿金箍铁棒,好不威风。
“这妖怪好不经打,不过碗口大的疤,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行者将铁棒收回,两头一扯吐一声“长!”
铁棒忽的变大,充塞天地,犹如支撑天地的山峰倒转。
行者将这铁棒横抱,舞动铁棒向狮驼洞方向碾去。
往山南一滚,磨平山峰,往山北一滚,填平深堑,从东向西一滚,只见这狮驼岭间的妖云都飘散了。
庄恒只听得狮驼洞方向,妖声震天、魔气震耳、鼓瑟喧哗,但一时三刻就消停下来,再无动静。
再定眼瞧,远处哪还有狮驼洞所在的穿云魔峰,却只留下一块平平整整的山间盆地。
狮驼洞,没了?
庄恒瞠目结舌,这是何般的神功伟力,已超出他的想象。
行者再用金睛火眼左右一扫,山岭间妖魔无所遁形,拔下一片毫毛,吹一口气。
只见万千行者从掌中跃下,四面八方投入狮驼岭八百里山川,剿杀散落其间的妖魔。
其中一只行者分身呼啸而来,持拳就打。
地上已化为一坨焦炭模样的耗子精忽然弹起,疯也似的向林间逃窜。
“这耗子精还没死!”庄恒这才警觉,这耗子精的逃命诈死能力可称一流。
却见行者分身一闪身,已在耗子精身后,一巴掌将耗子精重重拍在地上,鼠头已经贯入岩土。
耗子精无力的刨动泥土,想要故技重施,顺势打洞逃生。
行者分身一把提起耗子精的尾巴,把他从泥土中连根拔起,在耗子精绝望求饶的眼神中,一拳打碎。
七零八落的尸块从空中零落,庄恒才后知后觉。
说时迟那时快,从吹出毫毛到打杀耗子精,前后不过几息。
庄恒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狮驼岭终于要清净了。
天空中的行者一抖,四散而出的分身化为毫毛纷纷回归。
庄恒躬身下拜,对着行者重重磕头,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狮驼岭,狮驼岭,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行者似乎若有所察,向着庄恒的方向莞尔一笑,又抹一把变作哭丧脸,奔西面纵云而去。
一根毫毛从天空缓缓飘落,似乎忘记了它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