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教授

第四章·尸鳖

    沈巍的话没给我多少底气,他都是个文人,和我一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还是潘子和大奎给我递了眼神,示意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就躲在他们身后就好。他们和三叔走南闯北惯了,为人又实在,即便不说要遇到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往前面杵。笑话,那大奎像头牛一样在前面堵着,我干嘛要冲到前面去。

    有道是自古书生最无用,我看潘子和大奎人高马大的,那个从三叔手底下带走龙脊背的年轻人也不是什么善类,就只有我和沈巍,一个小老板和一个大学教授,一个拿着三叔硬塞的军刀都嫌手感太重,一个单穿着一件长袖,背着行李都吃力,明眼人一看都觉得和另外四个格格不入。我看着沈教授苍白的脸莫名地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中年船工的船很快就靠了岸,一前一后两条竹筏。老头儿和船夫帮忙将我们的行李提到竹筏上,说是人坐第一艘船,第二只船用来拉老头儿的牛和我们的车跟行李。潘子不放心,没让,行李还是随身带着,要是遇到个什么情况好歹里面的东西还能防身。

    除了我和沈巍,另外的无论是老头还是三叔他们都是出来混的老手,三下五除二地将我们带的东西弄到了船上,至于我和沈巍,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只是各自背的行李,等着上船。

    我稍微看了一眼,沈巍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箱子,外面写着掉了漆的一行红字,我只能勉强辨认出来“生物”两个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箱子应该就是三叔说沈巍带来做调研的工具之一。

    沈巍大概看出来我对他的箱子感兴趣,大度地把箱子给我把玩了一会儿,不过没让打开,说是怕里面的东西磕着碰着了容易出问题,我也明白像他们搞科研的把这些东西看得笔名都还重,只是看看这箱子的外观,满足一下好奇心。他直到上船的时候才把箱子收回去,自己抱着,仿佛是一只在鸡窝抱蛋的母鸡。三叔笑他说抱着个宝贝看上去比命都重要,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扶了一把眼镜,隔着反光的镜片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的水域。

    撑船的那个中年人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那个肤色怎么看怎么觉得凶神恶煞,虽然人家本来是长相极其普通的人,但是想起三叔说吃人肉的故事和沈巍讲的鬼神阎王,我心里发慌,觉得这个人越看越恐怖,索性移开了眼,只是用耳朵听他在说些什么。

    那人低沉着脸一边说着到时候进了洞既不能说河神的坏话也不要打着手电往水里看,一边点着篙,逆着水流撑着船往河中心去了。

    我心里想着他说的这些话神经兮兮的,到底是水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才能让他如此忌惮。不过看他的样子,要么是故弄玄虚说些话来吓唬人,要么是那个尸洞里真的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总之哪种可能都对我们不利。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潘子那边凑了凑,求得一点心理安慰。回头一看,沈巍竟然和三叔他们一样,脸色凝重地望着船夫和河水,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些什么,我也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只能看着他们的脸色发呆。

    正想着,船就漂到了我们要过的那个洞口。尸洞是藏在山后面的,我们一直以为那个洞很大,结果没想到那洞小得离谱,横向上只比我们坐的船宽个十公分左右,纵向上人坐着都进不去,非要低下了身子才能勉强过去。如果说这个船夫真要做什么不利的事,我们逃也没地方逃,躲也没地方躲,我看着三叔他们,心里发怵。

    好死不死,那老头在后面抽着叶子烟,优哉游哉地提一句,“这还算大的,里面有一段还要低呢。”

    三叔给潘子递了个眼神,潘子半开玩笑半正经地笑道,“啊,这么小的洞,要是里面有人打劫我们,不是想逃都逃不掉。”

    话音刚落,我看见撑船的中年人在三叔他们的视线盲区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手势,跟在我们后面的老头脸色一变。沈巍应该也看见了,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心想果然这里果然有问题,想提醒三叔他们,可是想到沈巍给我打的手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沈巍总不能害我们。

    那个洞子刚进去的时候还稍微有一点光亮,等再走进去一点就是完全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潘子打开了矿灯,勉勉强强将周围照得亮堂些,那盏半大不小的矿灯成了那洞里唯一的光源。

    阿奎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周围的岩壁恍然大悟,“这是盗洞啊!”

    三叔颔首道,“是盗洞,古圆近方,你看这些痕迹,这洞有年头了,看样子,这洞里应该另有乾坤。”

    那个撑船的中年人大概也是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听罢就开始和三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只听到那人说这座山就是座古墓,其他的听不进去。潘子和大奎一边和他攀谈着,手却放在自己的刀上,表面上看上去有多融洽,实际上心里就有多紧张。就连沈巍也神情肃穆地屏气凝神,但是他不像是在紧张船夫和老头,而是在担心洞里的环境。

    我心里打着鼓,向沈巍递了个眼神过去,他看向我,皱着眉毛小声道,“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这里能有什么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哈,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周围黑暗的地方瞟去,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沈巍还是在安慰我自己,笑道,“你看这洞里这么窄,就算有东西也挤不过去不是?哈哈,能有什么东西,难不成还是水里……”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起中年人上船之前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往水里看,莫非这水里真有什么东西?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闷油瓶一摆手,“嘘,听!有人说话!”我们马上屏气凝神,果然在洞的深处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可是正侧着耳朵分辨是在说什么,又感觉不像是我们平时听到的话,只是听到声音,但是听不懂说的内容。我正想问那个中年船工是不是这里经常有这样的声音,谁知道他人居然不见了,再回头看老头,老头也不见了。

    船上慌乱成一锅粥,三叔急得大叫找人,可是船周转的空间也就这么大一点儿,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船工和老头要真想躲着我们,我们在船上怎么着急都没有。

    三叔突然叫了声糟了,懊恼道:“我们身上没有尸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下意识地看向潘子和大奎,潘子在越南打过仗,刀枪无眼,谁都想要活下去,指不定就吃过人肉呢,谁知道这家伙一口咬定他当年去的是炊事班,丫连枪都没挨过,胖奎也说他乱盖的,就算是真做人肉包子也不是自己吃。

    竹筏上乱成一锅粥,三个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岁的人吵吵嚷嚷的,闹得我脑瓜疼,我下意识地去看沈巍,却看见他眯着眼,侧着耳朵像是在听什么。

    “沈教授,你听出来什么名堂没有?”我拍了拍他肩膀问道。

    “有东西过来了。”沈巍睁开眼,看了看我用手指了指船底说道,“在水下面。”

    他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在场的几乎都听见了。三叔神色一凛,把他的军刀亮了出来,潘子和大奎也顾不上吵嘴,各自把武器拿在手上,以便遇到了突发的状况好应对,下一刻,竹筏开始抖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冲撞着船底,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只依稀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水里游了过去。

    潘子和大奎心有余悸地望着水面,生怕从那潭深水里冒出个什么东西把人给叼走了。这洞邪乎得很,加上不知道这水底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撑船的船夫也不见了,一时间人心浮动,巴不得立刻跑出洞去。我心里也想着赶快出去,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要等着三叔发话,他说了我再说,毕竟是本家,该给的面子还是该给。

    不过三叔却没有表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头到五几乎一言不发的那个闷油瓶,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我心里觉得奇怪,甚至怀疑三叔这段时间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先是在家里对沈巍推崇有加,现在出来了居然对一个年轻人非常地忌讳。

    我心里想着事,下意识地顺着三叔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年轻人似乎根本没有听我们说话,而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再去看沈巍,竟然也是看着水面出神。我正想着莫不是这水底真的有什么怪东西,而这个闷油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可是现在也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我只能用眼神求助于潘子,他也摇摇头,只是用眼睛示意我那个年轻人扶在船舷的手。

    那样的手我是认得的,不过只限于小时候听爷爷讲故事的时候提到,发丘中郎将的手就是这样,食指和中指齐长。这样的手稳如泰山,力量极大,像是专门为了倒斗量身定制的那样,破解墓道里的机关易如反掌。只是要练成这种绝活绝非一日之寒,其中的艰辛非常人所能忍受。

    如此看来,那个闷油瓶的确是有些能耐的,我甚至怀疑,说不定就他手指上的功夫,等到了墓穴里都能横着走。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那闷油瓶手指间白光一闪,还没看清楚动作就看见那两根齐长的手指往甲板上扔了一个什么黑糊糊的东西。

    煤油灯一照,那竟然是一条虫子。

    只听见那个闷油瓶似的年轻人说道,“刚才就是这东西。”

    我低头一看,不由松了口气,“这不是龙虱吗!这么说刚才那一大团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游过去了?”

    “是。”那人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

    虽然不是特别相信,但是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却看见沈巍突然伸手,以一种很刁钻的角度将那个虫子捏在手里细细端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当是职业病犯了,看到没见过的生物都要里里外外打量一番。

    胖奎打趣地笑了一声,“沈教授这就在做研究呢?这虫子在阴暗的水里多得是,你要真想做研究,等我们到外面下地了,墓里千奇百怪的东西可都比龙虱怪多了,到时候胖奎我去给你抓几只回来,细细观察。就是什么调查报告啊还有你们文化人搞的东西,到时候记得给我挂个名就行了。哎哟!要我们家老头儿知道我上这种东西了,他娘的睡着了都能笑醒过来。”

    我们都笑了起来,只有沈巍还神情严肃地观察着那只黑乎乎的大虫,良久才沉着一张脸说道,“这个东西不是龙虱,是尸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