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就是你！”大个子心说不可能错的，他一直都记得和这个人在基地里打斗的场景。他那天以为自己不可能输，结果被朝真带来的救兵逼迫关到了笼子里。等他再反应过来，朝真已经逃出生天。

    今天他绝对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从哲赛开始，希斯给的任务他还从来没有不完成过。那日他追着朝真等人来到山林里，别的队员问他这样是不是违反了规定？他当时气血上头只想要抓住这个女的。他们几人被朝真一行引诱在树林里钻来钻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追到后半夜，那个熟悉的黑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大个子吓的扑通跪下，“不知您突然到此有何吩咐？”

    希斯轻哼一声，“我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谁让你们出基地追她了？让你们边战边退，并把她引到北方来。你们这样集体出动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希斯的怒火比任何天灾都更可怕。大个子不敢再追，带着队伍回到北方

    从那天开始，大个子再也没有参与任何军事任务，他只是在张夫人身边做一个传话工具。今天竟然意外的在这里看见朝真。他就像久没见到兔子的鹰，张开利爪猛扑过去。张夫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要做什么？”大个子不知道如何和她解释，只说这人是天师授意他要寻找的人。

    门口很多军士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变故，眼见大个子已经向朝真冲去，于是也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朝真正要抽出腰中长鞭，一只大手从侧面伸出拉住她，风一样向府外跑去。

    大个子非常紧张，紧紧跟上去，“不能让他们跑了！”

    张夫人把他叫了回来，她轻轻摆手，疏散了所有将军，“听你们的不忙进攻”。她又把手底下所有的人都叫回来。

    “通知天师，他等的人到了。”

    张夫人又歪坐在椅侧，屋里的暖木熏香更浓。

    朝真被一只大手拖着往府门侧飞跑，眼前的人动作奇快，身影还有些眼熟。朝真跑动着，眼前景色高速划过，只有面前这个身形高挑的人一直钉在视野中。他们跑出司马府七拐八拐来到了难民营附近。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脚步，朝真甩开他的手，两人站定。远处一座又一座帐篷好像铺开的湖面。那大手的主人背身站着，抬脚要走。

    朝真说感谢义士相救，那人哼了一声，就想走开。

    “我现在已经知道一切。你又来救我，还有什么意义？索方！”朝真冲着逐渐走远的背影喊道。

    一直背身站着的人听到这一声终于回头。“你来北方做什么？”

    他终于和朝真四目相对。那双好看的眼睛透着微红。北风刮过，满地落叶像兔子一样奔跑。

    “你又在做什么？”朝真一瞬间百感交集，愤怒委屈不解担心一瞬间涌向心头。

    朝真转身走开，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脚步带着她来到难民营。热泪糊在脸上又被风吹凉。大毛妈妈看到朝真热情地迎上来。朝真紧接着听到她惊讶的呼声。“方先生，你也来了。”

    朝真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们，面上神情复杂。沈哲冲大毛妈妈点头，他避开了朝真的目光。

    大毛妈妈说：“这就是我前面跟你说的方先生。”她打着手势，显得很激动，很快又有七八个人迎上来，大家都热情的和沈哲打招呼。“方先生，你快来帮我们看一看吧。最近这有一台机器一直过热。出来的丝都断掉了。”另外有一个人说，“先帮我们看一看吧。我们这边温度一直起不来。黑金总是烧到一半就灭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把沈哲围在中间。沈哲很耐心的在回答所有人的问题。更多人围在四周凑热闹，朝真隐隐听到人群外圈有人小声跟不认识沈哲的人说，因为方先生的帮忙他们逃难出来的人才有一个地方住，也有事情可以做。

    朝真渐渐离开人群，大半难民营的人都挤过来，只有少数不感兴趣的在远处观望。

    朝真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她偷偷的把大毛妈妈拉到一边，喋喋不休的问着：“这个方先生是什么人，他是从哪儿来的，他在这儿帮忙有没有偷偷做过别的什么事儿？”

    大毛妈妈说：“听说是北方军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被派来管理蜀军过来的流民。我不是很清楚，你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问张萍。”

    沈哲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时不能抽身。张萍仰着头叉着腰在周围维持秩序。朝真跟着大毛妈妈挤过去，张萍一脸不耐烦和敌意说，“你为什么要打听方先生的事儿？”

    朝真说刚才去见张夫人的时候，有人对她不利，方先生把她救了出来。

    “这就对了嘛。他一直都是这么侠肝义胆。我们最早逃难过来的人，北方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这位方先生被李天师派来，想让他把我们都给杀掉。据说他犯了什么事情？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瘦的皮包骨头。整个人双眼凹陷。被两个士兵架着过来……”

    那天，和张萍一起逃难的几十个人像被赶羊一样赶到一个圈子里，士兵抓出来一个特别弱小的按在砍头台上。同样也是瘦的皮包骨头的索方被人带出来，戴着面具穿着黑袍的张天师站的很远，但是声音低沉的说：“这里都是蜀中跑出来的叛徒。如果你可以把他们都杀了，我就相信你没有背叛我。”

    索方强忍着抬头：“我们的第一条规则是不能直接杀死蚂蚁。”

    他想起在哲赛的训练，希斯站在训练场的中央，用激昂的语气跟他们强调：“不能直接杀死蚂蚁，只能破坏蚁穴。”

    希斯给他们展示了一个古老的研究，人们把海量的石灰灌进蚁穴，只是为了知道蚂蚁可以挖到地下几尺。“可是，如果蚂蚁有更高级的智慧，他们可以避免这种灭顶之灾。所以，让低等物种死亡的永远是他们自己。”索方信誓旦旦。

    索方还记得这些，可是现在索方把一群蚂蚁圈禁起来，让他亲手处理掉。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要么违反第一条规则，永远不能回到哲赛；要么直接被当成叛徒，摘掉心脏；你自己选吧。”索方说完一挥袍离开了。

    单薄的索方被留在刑场上那几个士兵已经在远处架起了拱门一样的机器。索方如果不做选择，他就会被带去那里，摘掉心脏。

    几十个人盯着他瑟瑟发抖。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惊恐。有人开始想冲破阻拦跑出去，看守的士兵砍刀已经落下。那个被按在断头台上的人已经用尽了力气挣扎，过度使力让他眼压升高，眼里流出血泪。北风呼啸而过，硕大的雪花砸在所有人头上，索方的内心一阵冰冷。

    但是他想要活下去，他还有更多的希望，他还想要再一次见到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