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张万仙呆住了。

    因为是汉人，他从小饱受辽人小伙伴的欺凌。

    因为是汉人，天锡皇帝招募怨军作战，每每以他为先锋，死人最多、功劳最少。

    因为是汉人，怨军改常胜军后他一直被耶律余睹打压排挤。

    在辽国，从小到大，汉人的身份从来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而今日，只因是汉人，他不仅免死，竟然还隐隐成了这支军队实际上的统帅！

    这一刻，张万仙第一次对汉人有了身份认同。

    ……

    打扫战场后，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呼延灼两千马军伤亡五百，全部都是易州巷战时的战损。

    关胜所部马步两军先在涿州激战耶律余睹所率的易州援军，后又参加易州攻城巷战，伤亡了一千人左右。

    李俊立刻令童猛从高邮军选出崇明整风中表现最好的一千五百人补充给两军。

    这些人还没有完全掌握李俊的洗脑全流程，但是潜移默化，他们会对关胜和呼延灼所部产生影响的。

    日后找机会，将两部调到崇明岛，才能真正完成改造。

    三部重新整编后，李俊此次北伐的九千五百人只剩下八千人，以大名府厢兵三千五百人为最。

    呼延灼和关胜见李俊竟然从自己军中抽调人手补充他们，自是一阵感激不已。

    李俊难得感到一阵难为情。

    只是现在还不好与二人说开，难道说这是为了将你们手下的兵洗成我的嫡系？

    常胜军的两万八千人，郭药师涿州三营本来是一万人，李俊逼反当日被他自己清洗掉了一千人，关门打狗围攻易州援军折损二千人，还剩七千人。

    易州五营有一万八千人，耶律余睹带一万人增援涿州，被歼灭三千人，溃散两千多，最后收降了四千人。

    留在涿州城的死伤最重，歼灭加溃散的，最后只剩下三千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和张万仙一样的辽国汉人。

    因为关胜和呼延灼攻城的时候命士兵大喊投降不杀，只有汉人听懂了……

    如此，两万八千人的常胜军经过大半个月一串战败、内讧之后，只剩下一万四千人的建制，郭药师和张万仙各领七千人，全部驻扎在涿州。

    两人素有仇隙，正好相互制衡。

    两个主将的身边，已经潜伏了不知道具体数目的狼牙行动队成员。

    对此二人或许有所察觉，但都不敢挑明。

    除此之外，李俊命戴宗派出一部分斥候营分散到茫茫燕山中哨望，防备金军南下。

    安排好一切后，李俊叫来陈东，他口述，陈东执笔，将取涿易两州的全过程写了下来，以军报形式呈送雄州报与谭稹。

    ……

    过了三日，谭稹带着刘延庆等一众主将一起来了易州城。

    陈东的文采太好了，军报写的跟小说似的，众将都有些难以置信，尤其是吃了败仗的刘延庆、杨可世和辛兴宗。

    只有种师中和刘延庆之子刘光世为李俊说话。

    种师中完全是因为对李俊有滤镜，相信李俊不会谎报军情，也相信他有本事可以做到常人办不到的事。

    刘光世则是彻夜研究了李俊的军报之后，得出了自己的判断，说了几句公允的话。

    谭稹当然相信李俊，因为军报所说的过程与李俊和郭药师此前向他秘密汇报的几乎没有差别。

    不管两人之间实际关系如何，现在朝廷和众将都视李俊为他的嫡系，两人已经深度捆绑了，所以谭稹也懒得废话，直接带着众将来实地看看，就问你们服不服吧！

    最终，在看到了李俊麾下整齐肃杀的军容、大牢中关押待审的囚犯，以及听了郭药师和张万仙的现身说法后，众将再无异议了。

    种师中此前在雄州城外就知道李俊已收降了郭药师，见他不到一个月又拿下易州，第一个恭喜道，“侯爷初到北境，连下两城，封公亦指日可待也！”

    李俊那个磐固侯的爵位是因敬献太湖石封的，其实没什么含金量，那是佞臣干的事，武将和读书人皆为不齿。

    因此众将之前都只叫他知军大人，没有叫侯爷的。

    种师中一带头，众将也纷纷将场面话说了一堆。

    谭稹听说李俊这里竟然有一个太学生，命带来一见。

    寒暄过后，即命陈东代笔又起草了一份奏疏，将涿州易州之战的详情、各将的功劳全部说了一通，最后让众将一起联署了，打发人当日就报送京师。

    ……

    北伐军克复涿易二州的消息回到京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近年国事江河日下，少有这样的好消息，皇帝立刻召集大朝会议功。

    康王赵构第一个出班奏道，“启禀陛下，磐固侯李俊先御敌于东海，又复土于北国，功勋卓著，请封国公！”

    如今太子已立，但与他的关系并不好。

    太宰王黼支持郓王赵楷，双方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他的盟友童贯又莫名其妙的死在大名府，他现在非常缺乏安全感。

    皇帝看了他一眼，如今太子和郓王斗的你来我往，是否要把水再搅浑一点呢？

    蔡京出班道，“陛下，李俊有功当封，太尉谭稹运筹帷幄，请开府仪同三司！”

    童贯和蔡攸都死了，明面上北伐二十万军队全都掌握在谭稹手中，但是刘延庆此人非常奸猾，蔡京觉得还是要再增加一下谭稹的威势。

    太宰王黼道，“陛下，如今辽天锡皇帝病亡，天祚帝北逃，金人随时可能南下，臣认为当下非议功之时，当务之急是尽快进军燕京，以免被金人先夺了燕京城！”

    在夺嫡之中中，蔡京还没有明面上下场，王黼认为如果宋军收复燕京，就不用给金人输岁币了，那么可以乘机将蔡京手中的财权扒拉一部分过来。

    太子詹事耿南仲道，“臣附议！请陛下令谭稹李俊速取燕京，拿下燕京再行议功不迟！”

    两人话落，蔡京看向皇帝，难道太子和郓王已经达成一致，先一起打压康王？

    皇帝皱了皱眉头，“有功不赏，岂非寒了前方将士之心？”

    “诏，太尉谭稹开府仪同三司，擢李俊知燕山府、前军都统制，刘延庆加河阳三城节度使、授中军都统制，郭药师为武泰军节度使！”

    “令众将进方略，速取燕京！”

    ……

    十月初，圣旨到易州。

    与圣旨一同到来的，还有童猛呈上的一封秘密谍报。

    谍报系着金色细绳，显示它来自金字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