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寂静的山林里，最后一声枪响落下，中弹的解放主义战士倒下去之后，尸体被拖到路边的万人坑内，双眼流露出不甘与憎恨。

    周围横七竖八倒着很多人，在一次突袭中，几百人的据点猝不及防，终于陷落，装甲车带着步兵肆无忌惮的屠杀，组成了眼前的尸山，重重叠叠，不见天日。

    这里已经发臭了，萨尔贡大兵展开疯狂屠戮，几百个用血和肉的印记雕刻在地上，就如同古代发生的每个大屠杀，这些白骨只会留存一段时间，随后被这片大地消磨的一点不剩。

    这不会是第一次，可以预见，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是第几个？”里亚诺看着尸体消失在漆黑无比的乱葬坑，回头问。

    另一名士兵划掉了名单上倒数第二个名字，语气轻松：“还有最后一个。”

    终于要结束了，里亚诺露出了无趣的表情，这场战斗就如同他想象的一样，敌人不堪一击，软弱无能，解放阵线不比任何米诺斯人更坚强，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无力。

    这场战争就是萨尔贡统治米诺斯的最好的见证物，米诺斯人没能力管理好这片土地，带他们的人走向幸福。

    那就需要有其他强者接管这里，把这些富饶的资源投入到更好的帝国里，不然这里只会陷入长久的混乱和堕落，正如这么多年泰拉大地的规律，强者吞噬弱者。

    最后一名乱党显得表情平静，他的脸被身后的士兵重重按在烂泥里，里面冒出了几个气泡，另外两个士兵狠狠在他的肚子上来了几下，随后有人抓起他湿漉漉的头发，一枪托敲碎了他的三颗牙，染血的碎片掉落在地，他痛苦的呕着血，这例行拷问环节才算结束。

    当里亚诺用力掐着他的下巴，问这个小子其他人在哪时，他嘿嘿的怪笑，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们都死了，你们也快了。”

    “协约国……必将胜利！”

    里亚诺犹豫片刻，他对折磨俘虏没有爱好，但还是威胁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确定不考虑一下你的回答吗？”

    “生或死是一个很简单的抉择，你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理想就那么吸引人？”

    这年轻人带着一腔孤勇：“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只是为复仇而战，总有一天，米诺斯之梦会展翅高飞，埋葬你们那些肮脏的大构想，人渣！”

    里亚诺不禁轻笑，白费口舌，又一个满腹理想与诗篇，却不知该如何挡住枪口的幼稚小鬼，他后退几步，举起枪口，死死顶住他的额头。

    “我能这样杀了你，也能这样杀了其他抵抗者。”

    “你认为米诺斯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硬骨头，当萨尔贡统治的千百年后，没人还会记得，这里出现过像你们这样愚蠢的东西。”

    “这本不该发生，明白吗？”

    砰！没等他回复，里亚诺扣动扳机，深吸几口气，看着爆开的脑袋带着身体一起落下，他伸手抹掉了脸颊上的血沫，真恶心。

    一脚将零碎不堪的尸体踢进深坑，他索然无味的回过头：“解决了。”

    “干得好。”另一个萨尔贡士兵回应道，把装备放进背包，“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据点了。”

    是啊，又是一出充满理想的大剧，里亚诺暗暗发笑，以前是萨尔贡人的不屈史诗，现在是米诺斯人的血泪抗争。

    他扮演一个屠夫的角色，只是大时代中随波逐流的陌路人，虽然不认识这些人，却要对他们恨之入骨，在宏大叙事之鞭的指引下，给自己脚下的利益添砖生瓦，成为时代的胜利者或失败者。

    里亚诺没回头，独自离开了这片山岗，把那支染血的法术步枪擦了个干干净净，战斗结束了，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未来也会继续在这里守卫下去，直到名为“米诺斯”的畸形怪胎彻底死去，再也活不过来。

    拿起铲子的士兵们聚集过来，招呼其他人：“把坑埋起来，动作快点，别让人发现！”

    于是，夜幕下的灯火持续到了后半夜，直到宪兵的一面旗帜飘扬在南方航道的尽头。

    ……

    11月，米诺斯北方邦的现实情况是，解放阵线在打击下溃散了，许多人逃向了更偏远的地区，有很多人甚至选择直接背叛，在痛苦的时刻，许多当地人看到了这些抵抗分子是如何被碾碎的。

    纳纳斯看到了许多人被处决，即便在北方大区，大多数牧民都对萨尔贡人的统治恨之入骨，但见惯了太多失败，已经让他们对此感到麻木。

    有些人甚至会对解放阵线的失败感到高兴，终于，附近的战斗结束了。

    绞刑架上吊着六具尸体，他们死前按照惯例被割掉舌头，然后处刑官宣布他们的罪行“实施恐怖袭击”，随后放下踏板，这几个人一瞬间便脊椎断裂，只剩下几只晃荡的躯壳。

    纳纳斯有时会暗暗庆幸，自己不是那之中的一员，也会嘲笑这些人的不自量力，看吧，这群蠢蛋敢去抵抗萨尔贡人就是这个下场，他没发现，这种心态只是为了掩饰他的懦弱无能，一种可悲的幸灾乐祸。

    埃西法冷眼注视着帝国的叛逆在柴火里燃烧，于是这个大问题终于解决了，至少在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又一次失败，又一次付出牺牲，在那么多人死去后，里克本以为自己会用漠然的眼光看待革命路上的许多事。

    但当那鲜活的生命在烈火中消逝，变成“米诺斯”这片土地烧旺的干柴时，他还是会感到如此悲坳，这太没有意义了。

    解放阵线，终究还是区域性武装，他们的实力既不足以与驻军抗衡，也不足以打败萨尔贡军队，他们甚至连合作政府的安全部队都无法抵抗。

    在10月末的最后几天，每天对于解放阵线都是噩耗，不断有根据地失去联系，在荒野上的几条道路被切断后，人心惶惶的队伍终于出现了叛徒，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人们对解放阵线许诺的光明未来再无任何期待。

    战斗呈现出败退之势后，防线土崩瓦解，队伍也一哄而散，里克憋了满肚子闷气，气冲冲的走到厄尔面前，当着他的面把那块破石头摔了，质问道：“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我不敢相信我们昨天就让数百个年轻人去萨尔贡贱人的枪炮下去送死，就为了这个，我们就不得不付出几百条人命，这就是解放阵线为之而战的事业？”

    “啊！全他妈完了！我早就说过，这种敷衍其事的战斗根本不可能成功！”里克暴躁的一脚踢飞了脚下的钢盔，流着眼泪看向窗外的夜空。

    厄尔看着老朋友发泄怒火，带着理智的语气，冷静的安慰道：“在自由事业的路上难免会有牺牲，我们只能继续前行，如果你都这样沉不住气，我们还怎么赢下未来？”

    “你看！你又来了！”里克苦笑几声。

    他想起几年前他呆过的那支队伍，是如何被萨尔贡大军一股脑碾碎的，他流落到队伍的前面，看着后方的弟兄像是一只只死狗被打死。

    1094年已经输了一次了，那是最惨的一次，他不想一直输，只要有一次胜利就好，哪怕只有一次胜利呢？

    “唉……我们有什么收获？”里克问道。

    厄尔拿起了旁边的一座雕像，这精美的艺术品之前似乎是放在某个博物馆的，凝结着不知多少鲜血：“几吨用许多人命换来的琉璃石，还有那些无价之宝。”

    “谁知道呢，总有人会记得这些的，当我们的后人看到这些文物，他们会说，有一批人用生命捍卫了这些东西不至流失。”

    里克：“这值得吗？我更希望他们活着！”

    厄尔怒瞪着他，咆哮说：“这值得！我们不是要为生死而战，我们要为米诺斯而战，只要解放阵线还存在一天，北方邦的萨尔贡狗杂种就别想一直安稳下去！”

    “少给我废话，如果你提不出一个更值得的方案，那就滚回去打起精神，无论多少牺牲，你都不许露出一副颓废相！”

    当然了，厄尔也很清楚，经过这番打击，解放阵线的大规模活动已经不太可能继续进行了，他们只能在边缘地带继续骚扰。不断积蓄力量，不能太强以至于引来剿灭，也不能太弱以至于徒劳无功，再次找到这个微妙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