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把大家叫去了他办公室，让他们看桌上一堆东西。

    “又开始宣传垃圾分类了哈，你们看看这次怎么搞？”

    “跟我没关系吧？毕竟我是IT。”卢浩扬说。

    “我是不是也不用管？我比较擅长邻里关系处理。”王菲菲说。

    “我呢……我……”郭美琪想了半天，说：“我今天穿得不适合做宣传。”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句都笑了。

    老刘看着梁辰烟：“你呢？你的借口是什么？我猜可能是不熟业务之类的？”

    “不不。”梁辰烟连忙摆手说：“业务虽然的确是不熟，但您说要干什么，我立马就去。”

    “你们看看，看看！”老刘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梁辰烟对着其他几个人说。

    然后他一个一个回驳刚才那几个人的借口。

    “卢浩扬，就是因为你是IT，所以你得负责一切技术活动，这次区里舍得花钱置办了一些宣讲机器人，你得去弄回来，搞清楚怎么设置，弄到现场去，你还要负责维护，再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卢浩扬站起来，装模作样行了个不规矩的军礼，表示服从安排。

    “王菲菲，垃圾分类跟邻里关系密不可分，理由不用我说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做，我们这里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可以说这次活动你不去就做不下去，其实每次活动都不能没有你，你对我们非常异常无比重要！”

    王菲菲使劲压住自己想要翘起来的嘴角，频频点头。

    “郭美琪，不是今天去，所以，从明天开始，你穿得适合做宣传一点，不要像选美一样，要不然我可以去你爸那里告状的。”

    郭美琪有些不高兴，但也只能比了个“OK”的手势。

    “梁辰烟。”他看了梁辰烟一眼，想起她并没有找借口推脱，话锋一转：“那你就多看看，多学学，要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梁辰烟也站直了，挺胸收腹，说：“明白了。”

    三天后，宣传活动就开始了。

    他们几个人需要去辖区所有的社区里轮流做宣传，当然还有居委会的人来协助他们，但整个活动的日程，宣传形式和方案都是他们办公室的人做的。

    鉴于其他人都有了具体的工作职责，而梁辰烟初来乍到，还没有具体负责的工作，所以其实，这次的垃圾分类宣传工作基本就是梁辰烟一个人做的。

    刚毕业的在校成绩还一般般的职场菜鸟虽然被赋予了重任，但现实很惨淡，他们摆摊宣传的第一天，活动现场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梁辰烟非常失望，虽然她并没有期望自己一个职场新人能第一天就变成顶梁柱，但也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门庭冷落的情形。

    “到底是为什么啊？”梁辰烟把于若卿送的入职礼物狗子抱枕压在脸上仰天长叹。

    “你就别伤心了，这种活动不就是这样的吗？”卢浩扬看着他的显示器，手上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头也不抬地安慰她，看起来不怎么走心。

    “什么？一直都这样？”两个人一起问，是梁辰烟和郭美琪，她们俩都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工作。

    “所以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愿意接这个活呢？没人气，没意义。”

    梁辰烟：“没人气是没人气，但我没想到会这么没人气，但这事它不能说没意义啊。垃圾分类，保护环境，珍爱地球，多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听呢？”

    郭美琪：“哪里有意义了，不是前几年就有东西可以溶化所有垃圾了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在场另外的三个人都看了她一眼，大小姐还天真地问：“怎么了？不是吗？”

    卢浩扬：“麻烦你每天都看看新闻，这是至少五年前的事了，广胜港上次的泄漏事件之后就没有这个说法了。”

    “啊？这样吗？那现在要怎样？”

    “要垃圾分类啊。”目不转睛的卢浩扬难得翻了一个白眼。

    “哦。”

    大小姐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没面子，打算扳回一局，看着梁辰烟，似乎是肯定她刚才的说法，问大家：“那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怎么会没人气呢？”

    卢浩扬还是眼睛都没抬，说：“当然是我们的大姐姐做了叛徒，跟我们不齐心！”

    另外两人的目光齐齐刷向王菲菲。

    王菲菲也没有什么愧疚，说：“别怪我胳膊肘往外拐哈，垃圾分类是有意义，但你们知不知道有多难？知不知道？”

    另外两个个从来不用在家做饭并收拾垃圾的人和一个能不做饭就坚决不做的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摇头。

    “塑料要分开，但塑料袋，塑料包装盒和塑料瓶还不一样。厨余垃圾要放一起，但大号的骨头就要分开放。纸类要分类，但卫生纸，写字的纸和包装纸箱都不能放一起。还有，电池，玻璃，陶瓷，什么都要分开。你们告诉我，每天在家里管做饭和分垃圾的比我还要年纪大的阿姨谁搞得清这么多规矩？谁又有时间去搞清楚这么多规矩？”

    “所以呢？这就是您今天在现场不那么热情的原因？”梁辰烟小心翼翼地问。

    “我热情不起来啊，都是多年的老姐妹，哪个人不熟，我没法违心地让她们来捧场，就是我自己……”

    王菲菲看着那三人虎视眈眈谴责她的目光，及时改口：“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分类，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拉别人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怎么是吃力不讨好呢？为我们的地球，为子孙后代，这是造福人类啊！”梁辰烟脱口而出，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又红又专的口吻在这个场合有点不伦不类。

    卢浩扬的头终于抬起来了，看着梁辰烟点了点头：“为你的觉悟点赞。”然后又回头敲键盘去了。

    “没了？点赞了，然后呢？”梁辰烟追问。

    卢浩扬耸了耸肩，不接话。老大姐还在痛心疾首，说不出话。大小姐没看出个门道来，不敢再说丢人的话。

    梁辰烟瞬间没什么话好说了。

    下班的时候，一脸失意的梁辰烟抱着自己的宝贝滑板走出办公室就看见曹闻道等在了对面的路口。

    他低着头，靠在对面一棵大榕树的树干上，榕树上垂下来的气根在他身前随着微风摆动。

    他的眼神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的侧脸依然那么英挺俊朗，五年过去，岁月却似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算起来他应该三十三了，却看起来依旧像个刚出校园的青年，英气勃勃，利落风发。

    曹闻道没看到梁辰烟出来，低着头开始无聊地用脚踢着地面上并不存在的石子，脸上有些落寞。

    梁辰烟心里一紧，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按理来说，他渣得消失了五年，没有一个理由，杳无音讯，故事就该结束了，梁辰烟应该头也不回地走开。

    可是她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她就该承受这些，凭什么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梁辰烟叹口气，她也不是退缩的人，她觉得要给这事划上一个句号。

    “你想干什么？”她走到曹闻道面前问。

    梁辰烟虽然也不矮，但曹闻道更高，她需要仰头看他，夕阳从前面照过来，金黄的光芒洒在她头顶，让头发反射出一些亮光。她稍稍眯起眼睛，遮住了自己从心底泛起的不平静。

    看见梁辰烟站在自己面前，曹闻道本来暗淡的眼里突然有了欣喜之色，但梁辰烟冷漠的脸和语气都让他清楚地知道，欣喜还为之过早。

    “想见你，和你说说话，看你过得好不好。”曹闻道平静地说，眼里都是关心。

    “见到了，话也说了，你也看到了，过得挺好，还有吗？”梁辰烟的语气里满是挑衅。

    “还有……”曹闻道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自己想说却不是那么容易说的话：“……想实践我五年前的诺言。”

    “呵！”梁辰烟心里好气，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么厚脸皮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在这里等，一定还能接受他。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诺言是一年，但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

    “我没忘，就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曹闻道理不直气不壮。

    梁辰烟掉头就走，想把这个无端消失五年的人踢回回忆里去。但她都走了好几步了，突然觉得这样就放过他太让人意难平。

    梁辰烟又走回去，走到曹闻道身边，把怀里的滑板丢在地上，靠近了一步，拉着曹闻道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呼吸炙热可闻，眼里都有火花，曹闻道的是思念，但梁辰烟的绝对更接近愤怒。

    梁辰烟凑过去，吻上曹闻道的嘴唇，像他当年做的那样。她回忆着曹闻道当年的动作，去他的嘴唇里试探，甚至强势而粗鲁地咬他的嘴唇。

    曹闻道只愣了一秒，便开始回应她。五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汇聚成了形，唯有一个深切的吻可以传达。

    良久，两人的唇分开。

    梁辰烟松开了曹闻道的衣领，退后一步，对着他灿然一笑，说：“曹闻道，听好了，你现在追上了我，我们俩就有将来，追不上的话，这就是我们的good-byekiss了。”

    说完梁辰烟左脚踩上自己的滑板，右脚撑地一蹬，像箭一般滑了出去。

    不远处有个减速带，梁辰烟矮身踩起滑板临空跳了过去，引来路边小青年的口哨声。

    她甚至外放了手机里的音乐，渐行渐远的是那首英文老歌“takemetoyourheart，takemetoyoursoul……”*，与五年前的旋律如出一辙。

    真是报应，曹闻道想，但他随即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