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说得没错，今天真的有人来接梁辰烟下班。其实她也猜到了，曹闻道今天必定要上门来领罪。本来以为是会去家里的，没想到直接来了单位。

    被工作折磨了一天，梁辰烟心里的怨气少了许多。

    当她透过办公室窗户看到街对面树底下人模人样肩宽腿长穿着定制西装打着领带的曹闻道的时候，怨气值基本就为零了。

    郭美琪说得对，他不只是有皮囊，但他的皮囊深得梁辰烟的心。

    没想到，今天梁辰烟竟然不是跑得最快的一个。郭美琪卡着点在六点刚过就关了电脑拎着早就放在旁边的包跑了出去，那速度快得谁也不相信她说的上学时体育从不及格。

    梁辰烟一开始有些惊讶，按说郭美琪已经很明确地知道了自己和曹闻道的关系，不应该再纠缠的呀。直到她看到郭美琪完全忽视了门口的骨折男模，拐弯往街道的另一边跑，她才松了一口气。

    梁辰烟第二个走出办公室，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如一棵青松站立在街对面的曹闻道，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她大步走过去，停在曹闻道前面，仰头看着他，眨眨眼，有些俏皮。

    曹闻道也看着她微笑，没有说话，梁辰烟觉得他有点紧张。

    她低头看了下他放在身后的一只手，脑子里铃响了，问：“你不会是买了花吧？这么俗套？”

    “嗯。”曹闻道难得的温和，老老实实承认，看起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把藏在身后的花拿到前面来，梁辰烟看到是一小捧素净的奶白色洋桔梗，眼前顿时一亮。

    谢天谢地，幸好不是一大包九十九朵红玫瑰。梁甫森的九十九朵红玫瑰姜愈很喜欢，但梁辰烟不会，她只会尴尬死。

    梁辰烟欣然接过花，低头闻了闻，很好，香味很淡雅，不会令人腻烦。

    “可以啊你曹闻道，花买得还行。”

    “花店的人帮挑的，我就告诉她你是个怎样的人就行了。”曹闻道谦虚地说。

    “那我是个怎样的人？”

    梁辰烟很想听听曹闻道对自己的描述和评价。

    “是一个正直善良，纯洁真诚的人，是一个对自己无所谓，但对朋友亲人一定会很好的人，是一个认真敬业很勤奋的人。”

    梁辰烟听得害羞了起来：“我有那么好吗？所以这花到底代表什么？”

    其实梁辰烟知道桔梗花的话语，但她想听曹闻道亲口说出来。

    可是当曹闻道停了一下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非要曹闻道说出来的想法。

    过去几年曹闻道所做的一切如放电影般在她脑海里闪过，桩桩件件都带着深情。他做了很多，梁辰烟都知道。

    “你不用说了，我来说。我知道它代表什么，代表真诚不变的爱。曹闻道，如果你不习惯说出来，那就我来说好了……”

    梁辰烟清澈的眼睛看着曹闻道的眼睛，他们的眼里互相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也许知道，也许并没那么清楚，但我真的，喜欢了你许多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到过去的五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虽然你刚回来的时候我误会你了，对你很不好，那是因为我恨你，可是你知道的，没有爱就没有恨。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桔梗花的花语，真诚不变的爱，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停止这样的爱。”

    曹闻道动容了，他想说什么，被梁辰烟的手指按住了嘴唇，她说：“等我说完。我知道你不擅长表白，但你做的事情对我而言都是在表白。今天，你又送了一份大礼给我，所以我想，我得非常郑重地跟你说一件事。”

    她踮起脚，凑到曹闻道的耳边，差点就要咬到他的耳垂，她用前所未有温柔但又无比真诚而虔诚的语气一字一句说：“曹闻道，我—喜—欢—你。所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直到变成一对幸福的老头老太太。”

    她感觉到曹闻道在听到这句的时候有些颤栗，他们互相看着，眼里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爱意。外面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他们犹如躲进了一个被幸福包裹的粉红色大泡泡，温暖，甜蜜，把人托到空中，轻快地漂浮。

    曹闻道低头，看到了梁辰烟的嘴唇，就是刚才说这些动人的话语的粉红色的嘴唇。它们如此诱人，他想要亲吻她，用自己全身心的爱。

    梁辰烟闭上了眼睛，这是她表白后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她想要像小说和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全身心地享受这个甜蜜的过程。

    “哎呀曹总来了呀！”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击碎了所有粉红色的泡泡。

    梁辰烟控制着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大摇大摆走过来的老刘，恨不得拿手上的东西把他像地鼠一下打进地下去。

    但她手上只有曹闻道送的花，她舍不得。只能在心里呐喊，你老人家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吗！

    老刘笑呵呵地走过来，还得意洋洋地问：“小梁，我说得没错吧，今天真有人来接你了！”

    小梁强撑起一个笑脸，说：“主任你说得对，你真是未卜先知，我好生佩服啊。”

    “不是未卜先知，小曹老早就跟我说过要来啊。”

    “……”梁辰烟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她想了很久，久到曹闻道的语言系统都恢复正常了。

    “刘叔叔，他是师父的老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原来是这么回事，参加工作以来的种种涌上梁辰烟的心头。

    老刘说他也是W市人，梁甫森也是。老刘对她时不时说不上来的看自己女儿一般的眼神。还有不管梁辰烟做什么都能碰上曹闻道。

    如果不是老刘这个“奸细”，他怎么可能会那么阴魂不散！

    梁辰烟惊叹自己太过愚钝，但幸好这两人也没算计自己。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不太令人舒服的事，便冷冷地问：“那么，我来这里工作，也是你开后门让我进来的吗？我就说我身无所长，为什么面试一次就通过了。这样不好，我……觉得不太好……”

    她低下了头，有些失落。本来还为自己那么快找到工作洋洋自得，原来自己却还是那个差生，找工作也不过是开了后门才能找到，并不是凭自己本事进来的。

    老刘哈哈大笑：“虽然是我特意申请这个岗位的，但事实上也不算多大的后门，毕竟我们的确缺人，正好有这个机会，你不来也会招其他人。你来的时候，可不是我一个人面试的哦，王菲菲也觉得你很好。而且，根据你后来进来的表现，我觉得也没有打我的脸，你做事情不错，上边都看到了，没有什么好被人说三道四的。”

    梁辰烟心里稍微好受点了，但也没有芥蒂全消。

    她问：“所以，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旺工作什么的，来了以后什么工作都有，又什么都分给我做，其实只是你在给我创造机会对吧？”

    “哈哈哈，我没办法徇私给你多工资，甚至都不能给你一个有正规编制的岗位，但想办法给你多一些活还是可以做到的。怎么，埋怨我奴役你吗？”

    “没有啦，我知道你在锻炼我。”梁辰烟怎么会不知道好歹。只不过她有点觉得自己还是被照顾了，不是完全凭自己的能力做到的成绩。

    曹闻道知道梁辰烟在失落什么，他伸手搂住梁辰烟的肩膀，认真且郑重地说：“不要妄自菲薄，你觉得自己成绩差，但你还是考上了S大，你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力，但每次的项目你都做得不错，你觉得自己性格不好，但你有那么多朋友，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到自己优秀的地方？”

    梁辰烟眼睛里又亮起了星星，她带着想压下去的笑容看曹闻道：“我真那么好啊？”

    曹闻道：“旁观者清。你最好了。”

    这估计是曹闻道能讲出来的最深情的情话了吧，梁辰烟满足地想。

    她终于笑了，看着老刘问：“你们之前为什么瞒着我，现在为什么又不瞒了？”

    老刘：“这不明摆着吗？你俩都好上了，我就没必要在暗里创造机会了呀，我早就想认亲了，还想听你喊一声叔叔呢！”

    “你怎么知道我俩好上了？”

    “唉你怎么不承认呢？我刚才都看到你俩快亲上了！”

    梁辰烟被气笑了：“你都看到我俩……那个什么了，你还过来干嘛？”

    老刘理直气壮：“我能让你俩在这里亲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我们这……”他指着办公室门口白底黑字肃穆的单位名字说：“庄严的政府机构门口，你们就不能忍一忍回家再浪漫？”

    原来他都知道，他故意的！曹闻道和梁辰烟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然后，曹闻道拉着梁辰烟跑开了，丢下一句话：“刘叔，那我们回家浪漫去了！”

    梁辰烟咯咯咯笑着跟着他跑，留下老刘摇头：“真是一会儿都不能等，年轻人啊！”

    路边绿化带上的蓝雪花长到了一人多高，再也没有人修剪它们，枝条狂野四处伸展，天蓝色的明媚花球拥挤着开成了一片花海。

    一阵微风吹过来，薄如蝉翼的花瓣颤动着，和背景里两个奔跑的年轻人的身影一起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