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出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一尾鱼，无声地向陆安的脚踝袭去。

    左脚被冰冷粘腻的东西抓住，陆安愣住，对深水有恐惧的他闭上眼睛，右腿迈开，左腿使力以求挣脱。

    但那只小手就像一颗水草般，将他死死缠住。

    下一秒，站立不稳的陆安被拉下水。

    不识水性的陆安在落水的那一刹那，身体便被封锁，不再受他控制。

    冰冷的水将他全身包裹，呛了一口水，满嘴都是鱼腥味。

    呼吸受阻、听觉受阻、眼睛也睁不开，他将双手附在胸前，想要蜷缩成一团，但水的浮力使他整个人身体舒展，也仿佛化生一尾鱼。

    大脑已经放弃思考。

    脚上的小手在将陆安彻底拖下水后，就松开了。

    平静不挣扎的陆安，借助水的浮力，缓缓上升。

    鼻子有一瞬间浮出水面，他本能地呼吸一次，又沉入水中。

    大脑中，那块不受控制的区域再次发出指令，陆安放置胸前的双手向两边伸开下压，利用下半部分身体所产生的浮力将头部撑出水面。

    再次浮出水面的陆安总算清醒几分，睁开眼睛。

    此时的他只有半个脑袋在水面上，后方就是独木桥。水诡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攻击他，必须抓住独木桥才有一线生机。

    依靠仅有的知识储备，陆安双腿在水下一蹬，身体借力后移，头部从水下穿过后方的独木桥。之后，侧身伸出右手，抱住桥，总算将胸口浮出水面。

    没了水的压力，呼吸顺畅许多。

    他不敢怠慢，正要爬上桥，脚踝却再次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人被拉往水中。

    好在他早有预防，双手死死抱住独木桥，与水中的力量僵持。

    面对诡异，打持久战毫无胜算，陆安只能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

    他的力量占了上风，整个身体缓缓离开水面。

    右腿也借势上桥，只有被缠住的左腿还在水中。

    连带将他缠住的东西，也同步上升。

    陆安寻了个省力的姿势，将左腿在水中摇晃，意图摆脱。

    终于，在几个回合的纠缠后，水中的东西放开了他。

    陆安的左腿总算也上了桥。

    前方还有几米就到对岸了，他想一鼓作气，小跑冲过去。

    这是，水中却有了异样。

    先是一团黑色的头发，再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然后是一个穿着粉色卡通短袖的身体。

    竟是个小女娃。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整个脑袋都是浑圆的。眼睛很圆，面色发白，脸颊浮肿。

    女娃用怯生生的奶音对陆安说：“大哥哥，你好厉害。”

    陆安还未站起身，不敢轻举妄动，警惕地看着她，双手握住桥体。

    “我不会再抓你下水了，刚才都是闹着玩的。”小女娃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陆安心中一寒：闹着玩？都快出人命了也叫闹着玩吗？这女娃看着人畜无害，做的事却如同一个小恶魔。

    “那我可以走了吗？”陆安沉声道。

    “可以走，之前的人都是这么走的。”

    陆安缓缓站起身，小心向前走了一小步。

    “大哥哥。”小女娃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陆安只能蹲下，用双手扶住桥体。

    小女娃游到陆安前边。“大哥哥，出去以后，能不能帮我给我姥姥带句话。”

    直觉告诉他，先稳住再说。“什么话？”

    “我很想她。”小女娃真诚地说出这句话，不免让人动容。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情感表达会越来越含蓄，虚假客套越来越多，只有小朋友会真诚直接表达。

    陆安想了想，问道：“你姥姥在哪里？”

    小女娃捧着脑袋开始思考。“姥姥在一条小河边上的小房子里，门口的屋檐下有一窝燕子，旁边的棚子里住了两头小猪。”她尽可能描述仔细。

    听她的描述，似乎是现实世界。可这些线索，根本不足以找到人。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可有上学？家住在哪里？”陆安继续问。

    小女娃突然警惕起来，眼神有些不自然：“我叫......水娃，六岁了，还没有上学。我们家住的地方好像叫汪家村，姥姥住在胡家岗。”

    听着行政级别应该是村或者街道，连省份市县都没有，找起来依然很困难。

    “你还记得什么信息，能告诉我吗？”

    “唔......过了那条小河，沿着河边小跑一段，就能找到姥姥家。”

    这条信息至少告诉陆安，汪家村和胡家岗距离很近，到时候借助广大网友，倒是有几分希望能够找到。

    “你姥姥的信息太少，我不敢保证能帮你把话带到，但我会尽力。”陆安做出承诺。

    小女娃眼中流露出欣喜，她开心笑道：“谢谢大哥哥。之前有好多人答应帮我带话，可他们都没问过这些问题，我也忘了说。”

    很多人都答应过么......也就是说，那些人都在敷衍她。

    陆安不想点破她心中的希望：“你看，有这么多人帮你，一定会成功的。”

    “嗯！”小女娃又笑了笑。

    陆安站起身，准备向前走。

    小女娃又叫住他：“大哥哥，能再多带一句话吗？”

    这次，陆安没有再防备地握住桥体，缓缓蹲下，轻声答应：“可以。”

    “帮我告诉姥姥，我在石头洞里。”

    “石头洞？”

    “嗯，就是那条小河里面的石头洞。”

    陆安心一沉，那可能是小女孩死去的地方。“你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奶奶让我去河边给弟弟捡螺蛳，那天刚下过雨，河边的土地很滑，我一不小心就掉在了河里。”

    陆安不解：“你这么小，怎么能独自去河边呢？”

    “我每天都去呀。”小女娃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奶奶说，我是女孩，是姐姐，要多帮弟弟干活。”

    听到几个关键字，陆安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测。

    小女娃继续说着那天发生的事：“河水很急，河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被推到深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卡在几块大石头组成的洞里，我挣扎了好久，但是出不来。”

    “这个时候，水里出现了一个人，他戴着黑色礼帽，白色面具，就好像电视里出现的马戏团魔术师。”

    “水里出现的人？”陆安抓住重点。

    “嗯。”小女娃点点头。“他说，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