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而今眼目下
当你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那么你看看那些残酷的事实是否会给你狠狠一击。
……
过了半小时,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
郝建国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绿叶啤酒,对郝孟示意道:“喝一杯?”
绿叶啤酒,一代蓉城人的回忆。但郝孟不怎么喜欢喝啤酒,总觉得有一股子泔水味。
郝孟点了点头。
郝建国倒上酒,二人干了一杯。
待郝孟喝下一杯啤酒后,孟小丽看着他问到:“孟儿,马上大四了,有啥想法没有?”
郝孟嚼了嚼嘴里的回锅肉,含糊着说:“没啥想法,暂时想看看实习的情况。”
回锅肉,郝孟最喜欢的食物。比起山珍海味,他更愿意选择一盘回锅肉,一碟泡菜,一大碗饭。
孟小丽说:“到时候还是回来吧?你一个人在京城我不放心,我可就你一个儿子。”
郝建国听见这话,接过去说:“男人就该在外闯荡,国家早取消分配了,京城机会肯定比这儿多。”
孟小丽啪地放下筷子说:“回来还怕找不到工作?他学新闻的,我在电台分分钟可以帮他安排好。”
郝孟暗自摇头,老母亲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烈。
郝建国看着孟小丽,哼哧哼哧半天。
就当郝孟以为建国同志要来一句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的时候,却见他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郝孟立即解围:“妈,我知道你是电台一枝花儿,但我确实想看看再说。到时候真混不下去,你就在电台给我弄个三瓜两枣的。”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
……
郝孟吃完饭,跟家人打声招呼就出了门。走的时候偷摸着从客厅抽屉里顺了一包建国同志的娇子。
这年头儿写小说,感觉不抽烟就不会装逼似的。郝孟为了自己有一个完整的男人形象,只得随了大流,真的。
下到楼梯口,郝孟不由自主又向旁边看去。果然,那条不要脸的黑狗还在摇着尾巴跟着黄狗遛着圈圈儿。
呸!舔狗。
郝孟走到了不远处的轻舞飞扬网吧,这种名字在全国没有一千都有八百。
我轻轻地舞着,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你投射过来异样的眼神。
诧异也好,欣赏也罢。
并不曾使我的舞步凌乱。
因为令我飞扬的,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郝孟总觉得痞子蔡的句子应该是非主流抑郁文学的鼻祖。
网吧里有二十台机子,空间有些拥挤。
骂声,歌声,键盘声,声声入耳。
烟味,汗味,泡面味,味味上头。
大多数人都亢奋地盯着硕大的电脑显示器,脸上充斥着别样的潮红。
郝孟站在门口,叹息一声。格老子的,曾经的两年后,自己熬了不少通宵在《破天一剑》合成的全套逼装,就特么是在这里被盗的。
……
“郝孟?啥子时候回来的?”
说话的是网吧的老板李哥,鼓囊囊充满金钱气息的腰包系在肥腰,裹满汗水的四六分的头发趴在圆圆的脑袋上,脸上含着笑,手里递过来一支烟。
“李哥!”郝孟接过烟说:“回来有些日子了。”
“回来这么久都不过来耍一哈儿?”李哥给郝孟点上烟。
郝孟赶忙抬起左手轻轻遮挡一下打火机的火焰,随后手指轻扣对方一下手背。
“忙点儿事情,这不一空了就来了嘛。”
“你快毕业了吧?在京城混得咋样?”
“还不就那屁样儿,学了些球莫名堂的东西。不比你啊,开个网吧就跟印钱似的。”
李哥表面憨厚一笑,嘴角藏不住的得意犹如德芙巧克力般丝滑地荡漾开来。
“说那些,你以后可是坐办公室的。”
两人闲扯几句后,李哥让网管给郝孟开了台机子。
郝孟拖动鼠标,看着原始的温得死系统,很有些不习惯。只有红警、星际争霸等极少数的游戏。播放器还是Winamp、超级解霸!
郝孟自然的点开小企鹅。输入账号,输入密码。然后,艸!密码错误!二〇〇〇年,密码是啥来着?改过密码,改过邮箱,后来还绑定了手机。
郝孟瞧了瞧桌子上能砸核桃的诺基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了半支烟的时间,终于想起第一个密码,自己的生日。
进入小企鹅,简陋原始的界面上一个叫于大侠的头像疯狂的闪烁着。
郝孟点开对话框,唰唰唰的显示出几条消息:
老大,干嘛呢?
老大,啥时候回学校?
老大,这么久都不给我发个消息?
儿咂,看到消息速回!!!
嚓!郝孟看到最后一句,怒怼而上:你特么这是裤裆里藏鸡毛——鸟要上天呢?
父王这几日有大事耽搁,预计再过一个星期便回校。
……
于大侠名于卫,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二逼的大侠,所以取了这个二逼的网名。
他是郝孟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的,都江堰人,青城山下一躁动的公蛇精。
记得刚上大学报到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波澜不惊适合打望(方言:常指看美女或某些有趣的事和物)的下午。
郝孟整理完宿舍的东西,正站在阳台上用五点零的视力打量着斜对面几十米开外的女生宿舍晾着的心知肚明的东西。
嘎吱,竟有一辆小车停在了宿舍楼下。接着后排车门打开,下来一帅气的哥们儿。
郝孟放眼望去,嚯!小伙子脑门儿前染了一坨狗屎黄,耳朵上戴着耳钉。
这家伙双手插裤兜里左顾右盼,一副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的样子。
后来熟悉了,郝孟就发现这哥们儿就是一逗逼。手散(方言:存不住钱的意思),搞笑,仗义。
于卫喜欢打牌,号称自己是都江堰麻坛一枝花,无影圣手鬼见愁。
郝孟记起一年后发生过的一件趣事。
于卫有一另外学院的朋友,小名星星。星星是个正儿八经的真男人,只是长得瘦弱,留着一头文艺的长发,擅长舞蹈,从背影看就是个大女孩儿。
对方在校期间,时常跑去三里屯某个时常出没G·Y的酒吧跳舞。巅峰时期参加了酒吧的舞蹈比赛,一举夺冠。大家戏称他乃当世花魁。
毕业后,郝孟和于卫以及另外一个喜欢AC米兰的朋友叫何涛,一起在外租了套房子。
有一天星星跑来一起看球,结果喝醉之后就脱光了衣服跟着于卫一起睡。
没成想,第二天一大早,于卫的女朋友罗小漾竟悄悄来看他,想给他个惊喜。
这下好了,惊喜变成了惊吓。
当小漾打开门看到一长发女子和于卫赤身衤果体的躺在床上后,嘭的一声踹碎一支啤酒瓶夺门而出。
何涛犯贱的兴奋的高声嚷嚷道:“于卫,于卫,你婆娘跑啦!”
于卫猛然一惊,翻起身来只穿着个大裤衩子就追了出去。
……
郝孟想到这里,不由得轻笑起来。青春,真的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啊!
想到青春,郝孟又记起来自己的第一次。是的,第一次,已经过去的大二那年。
一名三十几岁离异的小企鹅网友,深夜,在学校附近的酒吧。
郝孟和她喝了几支七星啤酒后,便晕乎乎的上了床。
彼时的他还没有经过动作片的理论指导,而对方不知什么原因始终都不太丝滑。
因此导致郝孟磨破了皮后,双方不欢而散。
这真是难忘的痛彻心扉的第一次,郝孟唏嘘不已。
眼见于卫并不在线,郝孟便打开了三大门户网站开始浏览。他需要重新熟悉一下自己前面的二十年。
后面的日子已经处于信息大爆炸中,每天都被各种碎片化信息充斥。时间已经过得太久,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郝孟浏览着网上的信息,想着自己后面的路将要怎样走下去,这是每个从起点穿越的秀儿们都会思考的。
郝孟虽不是打螺丝的,但也不是商界领袖,不是理工人才,不是历史专家,不是金融大鳄。
他只是个有诸多不甘的社畜。
那时候社会上太多的社畜了,每天都享受着九九六的福报。
有的每天在办公室加班,有的骑着电瓶车送外卖,有的穿着廉价的西装在推销。
那些人都是大学生甚至研究生,但他们都是社畜,只有忙里偷闲的时候才打开起点,看看爽文,来安抚自己疲惫的心。
精神的寄托不是为了自己去实现崇高的理想,他们都知道爽文并不能改变自己的现状。
爽文折射出的只是现实中自己的求而不得,爽完之后还是得继续自己社畜的命运。
但这又怎么样呢?一时的爽总能带来一点快乐。
回来干嘛?
为了离去的何小溪?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在哪里上幼儿园吧?
为了失败的事业?
为了赤裸裸的窥视历史的发展?
为了挣许多的钱接着后宫佳丽三千?
郝孟觉得这是一个关于重生的哲学问题,他从未想过去改变什么历史。五千年的华夏是所有人的智慧结晶,不会因为一个郝孟而去改变什么。
历史,本身也是有符合当时社会条件的逻辑存在的。
为了曾经拼命努力也没有做到的事情?
“我想,自己会的,仅仅还是一个社畜的身份吧?!”郝孟看了半天相关新闻,忧郁起来。
自己就是个学新闻的,只会新闻三要素New、Truth、Communication。要是遇见说相声的张雪峰,他高低得喷几句:学啥不好,你特么学新闻?
这年头儿就算会背唐诗三百首也没用,不会推背图,不会重工崛起,不会芯片制造,也写不出金曲一万首!
二〇〇〇年就是个BUG!
互联网泡沫,个人站刷国外的叨啦不容易了。
股票你敢买?自己以前连买张彩票都要看着走势图装模作样瞎叽吧分析一个小时,何况股票这种资本主义下肮脏的玩意儿。
SP联盟和彩铃得等到明年才开始真正爆发。
建国同志虽然在铁路工作,可早不是弄俩车皮去俄罗斯倒卖的时代了。
起点,嘶……算了,那是俺干爹。嗯,干爹,记得签我啊!挣钱么,不寒碜。
“重生者,定当挥斥方遒,气吞万里如虎,为祖国之繁荣,人民之幸福奋斗终生,否则便如蝼蚁般遭人唾弃!弃!”起点传来一个声音。
郝孟害怕成为蝼蚁,颤抖着点燃了一支烟,似乎觉着看这本破书的秀儿们正扒开手机屏幕,一边往里钻一边喷道:孙子诶,让开,我来!
天可怜见,这是被动技能啊,我特么暂时也没想过重生啊。
郝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鼠标拖动,看了眼阿里巴巴的页面,又瞧了瞧小企鹅。
老马?小马?
自己跑去跟小马说,快点做支付和C2C,不然你搞不过老马?
或者跑去跟老周说,快去搞搜索,不然你搞不过老李?
算了!大清早就没了,自己不是改变历史的人。何况以他们的档次,现在而今眼目下,自己算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