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锤子哥的头被一枪扎爆后，范思回过头看盖姆说道：“盖姆大人，我们可以离开地狱了。”

    而盖姆却没把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战斗上，只是侧耳倾听，喃喃道：“原来如此，是哈娜蕾娜啊。”

    “是那座雕像的名字吗？那个女神的名字？”范思猜测道。

    “准确的说是尊名。”盖姆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那么熟悉呢。”

    “怎么了？盖姆大人，咱们还是赶紧回大营那边吧，这边看起来越来越混乱了。”

    盖姆却是指向锤子哥身后残破的雕像：“我想起来了，那个就是我啊。”

    “您别玩笑了，您俩连性别都不一致。”

    “你竟敢假定我的性别？”

    “难道说您是一名女性？”

    “我是男的，至少目前是。”盖姆耸了耸肩。

    “那您还扯什么？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因为那个是我的小号啊，你要是不信，我现在上小号给你看？”

    “您要上厕所？这会？在这？”范思有些难以置信：“就不能等回到大营吗？”

    “不是那个小号，不是那个和上大号对应的小号……也不对，的确是和大号对应，但不是那个大号……哎呀，烦死了！”盖姆猛地一拍脑袋，语无伦次起来。

    范思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看了看下面混乱的战场，想着一会该怎么离开——盖姆这个样子，八成是不会再用手杖载着自己立即飞走了。此处离大营虽然不远，但想平安回去也不容易。

    不等范思想个结果，一只手突然拽着他向后一拉。范思扭过头去：“盖姆大人，又……你谁啊！”

    范思身后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外面罩着一层纱衣。她把长发笼到肩后，说道：“我就是盖姆……不过你要是觉得混乱的花，叫我哈娜蕾娜也行。”

    范思看了看远处的雕像，又看了看这个女人——这女人有着和雕像一样的模样。

    “所以……您是这地狱的，一位神明吗？”

    哈娜蕾娜看向身下的战场，眼神朦胧，好半晌才回道：“什么？哦，对，我算是这里的神明。”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思维清晰的感觉真好，没想到切个女号竟然能暂时隔绝那些混乱的记忆。可惜，终究不能甩掉那些记忆，只能暂时轻松一会。”

    不等范思开口说话，哈娜蕾娜直接拉起范思的手朝下方走去：“不过有一点要纠正，这里不是地狱。准确的说，这里应该是天堂。”

    ……

    当锤子砸扁最后一个异教徒的脑袋后，一道圣光照耀在萨米罗的身上。

    萨米罗丢开手上的重锤，单膝跪地，口中轻呼：“哈娜蕾娜！”

    “所有的伪神信徒都被诛灭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干预这个世界的能力。萨米罗，我最得力的骑士，你在这场战争中功劳最大，说出你的愿望吧。”哈娜蕾娜的声音空灵圣洁，随着她的话语，周遭的血污渐渐消失不见。

    “我愿世间再不受三灾侵扰。”

    三灾，指的是饥饿，寒冷与死亡，这三位伪神曾结盟，长久的与哈娜蕾娜对峙。

    “准了。”哈娜蕾娜的声音突然欢快起来，她从一旁的阴影中一跃而出，边活动筋骨边说道：“妈耶，这场仗打的也太久了，再打不下来我就要忍不住作弊了。”

    “哈娜蕾娜？”萨米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

    哈娜蕾娜不去管震惊的萨米罗，抓起他的左臂在其上一划，萨米罗的铠甲顿时解裂开来。

    多年的训练让萨米罗想要一拳挥出，但过人的意志让他忍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对方确实是哈娜蕾娜，虽然和自己想象的气质有那么点略微的……差异。

    左臂上的异样感觉引起了萨米罗的注意，他看向了自己的左臂——哈娜蕾娜刚刚收回了手，她在自己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圣痕。

    “我把这个世界锚定在你身上了，从此以后，整个世界都不会感到饥饿，寒冷，也不会衰老和死亡。”哈娜蕾娜拍了拍手：“以此圣痕，你当为这个世界的管理者——圣痕就是你为王的理由。”

    萨米罗再次跪下：“这个世界应属于您，哈娜蕾娜。”

    哈娜蕾娜摆摆手：“送你了送你了，这地方我都呆腻了，我打算去走了，找个新地界玩。”

    “那我们迷茫时，应该如何寻求您的指导呢？”

    “我都把科技树点完了，没啥可指导的了。”哈娜蕾娜拍了拍萨米罗的肩膀：“这个世界就是我应许你们的天堂，而你则是天堂的管理者，一切都交给你了。加油干吧，光明的未来在等着你。”

    ……

    “萨米罗大人，城外又发生了一起惨剧。”侍从抱着书本走到萨米罗身边。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萨米罗揉着鼻子问道。

    侍从翻开书本，念起调查结果：“是埃尔文一家，埃尔文一家的奴仆不想工作，计划逃出庄园。计划失败后，这批奴仆被处死。但午夜时分，那些奴仆们从绞刑架上复活并爬了下来，杀进了埃尔文一家的庄园。当我们的执法人员赶到时，埃尔文与那些奴仆正相互吞食，融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团。报告提交上来时，我们的人正试图将他们分开。”

    “这件事倒是好处理，按规矩来就是。”萨米罗叹了口气：“市政厅那边的情况呢？”

    “市政厅仍然在停摆。”侍从答道：“今日只有七个人上班工作，且都表示自己月底前就会离职。”

    当食物不是必需品时，社会组织便显得毫无意义，社会关系就会开始瓦解。

    “这次的行动目标是什么？”萨米罗握紧手中的重锤，询问身后的执法人员。

    “安德鲁不满意自己二女儿挑选的恋人，将他们两个关在地下室里，不断的虐杀他们，一旦他们复活，就会再杀一次。这两人已经在多次复活后选择放弃了意识，变成死兽了。”身后的执法人员回道：“这是他大女儿给我们的消息，但现在我们已经和她失联了，恐怕她也遭遇不测了。”

    “那就赶紧行动，不能让更多的人放弃意识，变成死兽了。”

    当死亡不是终点，人们的耐性渐渐减少，手段变得酷烈。

    “那群疯子把死兽引了过去，攻破了监牢，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战斗，到处都在厮杀！”骑士冲到萨米罗身边，大声喊道：“萨米罗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骑士并不怀疑萨米罗可以把那群疯子重新抓起来，但是，之后呢？之后该怎么办？

    “挖坑。”萨米罗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重锤：“我去把他们砸扁，你们去挖坑。我们把他们全部送进坑里，让他们再也出不来。”

    骑士听了一愣：“那得……要挖多大的坑啊。”

    “第一批死人坑的数量是十万个，去挖吧。”

    当死亡不再是解脱，漫长的时间中只剩虚无，疯狂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们还剩多少人？”萨米罗望向远方的城市，他和他的骑士们巡游世界一周，处决了所有能看到的死兽，就地挖坑，将其掩埋起来——如同无数年前一样，让死者归于大地。

    “不足三百人。”

    “我是说所有人，所有还有意识的人。”

    “应该有两千出头……不过今早上有一批人发了疯，成了死兽，可能不足两千了。王，我们该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萨米罗沉吟许久后说道。

    “噗嗤”一声，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后心。萨米罗回身，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最信任的骑士。

    “王，我……我坚持不下去了，让我死吧，让我失去意识吧，也许没了意识，我就能重回哈娜蕾娜的怀抱了……”骑士双手举着匕首，浑身颤抖着，泪水从脸颊缓缓滑落。

    萨米罗上前一步，攥住骑士握着匕首的双手，然后缓缓移动到自己的左臂附近：“你得往这里刺，孩子。”

    萨米罗在最后的城市前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黑暗笼罩了他的双眼，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某种力量在让他缓缓复苏。

    不！萨米罗哀求道，不要让我复活，让我就这么死去吧。他抗拒着，挣扎着，然后在那股力量面前溃不成军，他再次活了过来。

    他静静躺在原野上，迟迟不愿睁眼，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风声停歇，大地上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后，他终是站了起来。

    他渴望能看到死后的世界，然而没有，面前的世界依旧如常，只是远处的城市化作了废墟。

    他走进城市的废墟，曾经遍布城市的神像如今碎裂得遍地都是。他清除了城中的死兽，然后重新制造了一座雕像。

    “请拯救我们，哈娜蕾娜。”他跪坐在雕像前，开始日夜不停地祈祷。

    一日，一月，一年，然后是无数年。

    无数岁月后，一个身影来到萨米罗身后，那人先是开口说了几句话，发现萨米罗听不懂后，便改变了说话的方式——她的声音蕴含着某种从未见过的法术，让不了解其语言的萨米罗也能听懂。

    “你这边的世界还真是荒凉啊。”她说道：“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

    “你是什么人？你……很强，你能试着杀死我吗？”萨米罗试着发出请求——他的上一次死亡让他失去了所有能交流的人，他本不想再经历一次，但这个女人的强大，让他萌生了希望：也许，自己这次可以永久的死去？

    “我？你可以叫我卡岚。”那女人说道：“再强的人也杀不死你，你的生命和世界联系到了一起，然后又托举起了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很有趣，我从未想过能量竟然可以这样使用。”

    “你有办法解除吗？”

    “没有。”卡岚摇了摇头：“这是个法术吗？奇怪，这样的相互嵌套应该不起作用才对，但这个术式竟然没有崩溃。”

    “这是神术。”萨米罗回道。

    “呵，我可不信神。”

    “唯有哈娜蕾娜可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萨米罗低声念道。

    “行吧，你继续祈祷吧。”卡岚挥了挥手，准备转身离去：“我就是过来看看，提醒一下你们这边的人别跑到我那边的世界去了，否则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会忍不住把你们全杀死的。”

    “我过去的话，你会杀死我吗？”萨米罗问。

    “都说了我杀不死你。”卡岚叹了口气：“你过去的话，大概会把你这个世界的特质也带过去，让我的世界也变成这样，我大概会徒劳的不断攻击你，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复活。”

    “我明白了，我不会过去的。”

    “那就多谢了。”

    卡岚离开后，又过了许久，一个男人来到萨米罗身边，他用的语言和卡拉一样，但却比卡岚弱小的太多。萨米罗试着和他说了几句话，发现他听不懂后，便不再搭理他。

    他认得那男人的眼神，那是接近崩的眼神，那是想要抛弃一切的眼神，那是自己所有伙伴的眼神。

    他应该很快就会放弃自己的意识，变成死兽。萨米罗想着，到时候把他清理掉，埋起来好了。

    然而那男人没有放弃自己的意识，反而朝萨米罗发起了攻击——多年的训练指挥着萨米罗的身体轻松躲过，然后一锤将他砸扁。

    萨米罗把男人埋到地下，但没清净多久，那男人竟然又爬了出来，然后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对萨米罗发起攻击。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群军人，一起联手对他攻击。

    对方成功了，对方成功的杀死了萨米罗。可是，那又如何？不过是又一次复活罢了。

    萨米罗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渐渐恢复，上次复活让他失去了一切，那么这次呢？

    萨米罗感到有些头疼，刚才自己太冲动了，竟然把所有的死兽召唤出来保卫哈娜蕾娜的神像，这下子收拾起来可就太麻烦了。先把死兽重新打回地下，然后再制作一尊神像好了。

    头部的修复逐渐完成，眼球在眼眶中重新生成，萨米罗看向前方，哈娜蕾娜正拉着一个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啊，萨米罗。”哈娜蕾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