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向至高举起叛逆之剑
飞向空中云海太极图的叶繁星撞上了麻烦。
凭借着徐洛魂不死印法在时间流速上的加持,眼看着就要接触到太极图时,一个仙风道骨但是矮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木剑对准小老虎圆圆的脸蛋,就打了过来。
在这时间都被减慢的世界里,能够突兀闯入,却云淡风轻,毫无威势,仿佛与此方天地本就是一体,这就是一件令对手心惊的事实。
所以,哪怕这打来的木剑,不快不猛不强,叶繁星也丝毫不敢怠慢,保持自己的加速度,右手握着家乡,看准木剑行进轨迹,一记精准突刺,刃尖刚好刺中了木剑的剑身。
但是,让叶繁星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木剑如同幻影泡沫一般,任由家乡穿过,然后:
“啪!”“噗嗤!”
一声脆响,木剑结结实实打在小老虎高挺的鼻梁上,又一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两道血箭,直接喷射而出,又因为重力原因下落,无辜地溅了原主人一脸血。
叶繁星被打得有些懵,如果是成都之前,估计就疼得哇哇大叫,放弃进攻了。而现在,依然下意识地维持自己的加速度,冲向对手,直到同样如幻影泡沫一般,穿过那突兀出现的人影,直直撞入了太极图中。
“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路来莫名奇妙的叶繁星摸不着头脑,看着这个太极图中的世界,这里只有茫茫的云海,啥也没有。
叶繁星就踩在云海上,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视野中的世界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感知却告诉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他现在正倒立着,就像人站在天花板下看着地面一样,头在下,脚在上,但是身体各处传来的反馈,却完全正常。
他又尝试着以当前视角再往前一步,视野中的世界还是那片茫茫云海,没有任何变化,自身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是他的感知再次明确无误地告诉自己,身体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立着。
两腿一前一后外八字,向右侧45度角站立,翘臀后撅,突出一个弧线,左手五指张开向下,紧贴腰部,将其向右侧45度角倾斜和弯曲,背部向后仰起,与翘起的臀部尖端保持一条直线,从而将肩背腰臀腿,扭成了一个完美的S型。
颈部以上同样向右侧45度角偏移,但偏偏眼神斜瞥回正前方,而右手前伸曲臂,手握紧成拳,大拇指张开,指着自己扬起的下巴尖,给人似不屑,似嚣张,似找打,但是整体姿势,莫名带感。
可惜鼻尖流下的鼻血,破坏了这一艺术品级别的画面。
叶繁星脑中描绘了一些感知中的自己,突然两眼一黑,险些一口老血喷吐而出,这TMD不是我有姿势我自豪的JOJO立吗?
这玄虚老牛鼻子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在这里设了一个如此特别的埋伏,这是要惊掉对手的大牙,还是要笑死对手,直接不战而屈人之兵?
叶繁星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听老贾说过,青城派上上代掌门,就是一位穿越者,这莫非是他的手笔?还真是一位妙人儿啊!
嘴巴抽搐着,叶繁星不再去想那羞耻的JOJO立姿势,选定一个自己认为的方向,迈步向前,总之,不能困在原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股浩瀚彭拜的剑意,从某个方向传来,云海依旧,但是叶繁星却感觉到了万千根锋锐至极的尖利,对准了自己的娇嫩身子,在其面前,无法防御,无法闪避,只能以脆弱的肉体,承接剑雨的洗礼。
他倒吸口凉气,这等剑意,远远超过他过去所接触的一切,不管出现在这里为何,至少都是一条值得探究的线索,比没有方向的蒙头乱撞强不少。
他调转方向,顶着凌厉的剑意,向着来源跑去。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一处云海,此处应是边缘,因为视野外的云海已经全部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不下万余,遮天蔽日,飞在天穹之上的剑,剑芒闪烁,剑尖森寒,齐齐对准了这边云海,随时准备着倾斜下如雨万剑!
“很壮观,是吧?”
一道闲和平淡的声音传入叶繁星耳朵里,他一个机灵,此时才注意到云海边缘处,他的正前方,居然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矮道人,正是玄虚。
而之前,在叶繁星的视野中,那里只是一片云海,再无它物。
不等叶繁星发表下感受,玄虚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声长叹:
“我在这里守望,看着那里,一看就是二十多年。漫漫二十多年啊,唉~~~”
叶繁星试探着走到这个还刚刚敌对的老道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什么?”
玄虚没有转头,依然注视着那片已经看了二十多年的漫天剑阵:
“那是天都剑的剑意。”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语调开始飘忽,似乎整个人回到了那年的天都山,毁灭他人生和世界的三剑。
“那是,洛天都。”
云海和剑阵,在世人无法触及的高天之上,遥遥相对,进行着绵延二十余年,谁都无法揣度的隐秘对决。
叶繁星目眩神迷,心驰神往。
“哼,魂小子和你联手,送来这里,可不是让你来当闷头犬的。说吧,想干嘛?”
玄虚的语气中,突然较之前多了厌恶和嫌弃,叶繁星吓了一跳,既是被拆穿了之前的密谋,也是被老道长突然态度和语气的转变,而惊了一下。
如果徐洛魂在此,就会感叹道门一气化三清的神妙,与不死印法在“神”一道上的运用殊途同归,其还能在三清之间任意切换主人格。
叶繁星斟酌了下词语:
“繁星想问,姐姐为繁星究竟付出了什么,我又可以为此作何补偿?”
玄虚闻言,似乎比较满意,语气中的恶感,有那么一点点的减弱:
“算你还有些良心,先问这个问题。”
“半数的孟家财产,青城派四十年的丹药份额,几十株已经绝迹的千年药材,一位至高的精神境界,换取你的肉身恢复和青城派不干涉你安危的环境。”
“青城派有个清单,如果你有意,离开时找虚晴。”
叶繁星久久沉默,随后才继续开口:
“之前听掌门说,我是洛天都突破至高之上的关键,请问此言何解?”
玄虚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中满是讥讽:
“你俩的秘密,只能你们自己去探寻解决,贫道和其他老朋友都无能为力。”
“但是贫道可以告诉你,洛匹夫和你一样,是个残废。而贫道和一些老朋友,却被残废压在剑下,永远不得翻身,最后还要祈求他和另一个残废一起,为前路已断的至高,再找到向上之路,哈哈,真是可悲呀。”
“我们这些所谓至高的凡夫俗子,真是一群厚颜无耻,卑微如狗的老不羞。”
“老不羞啊!!!”
叶繁星听着玄虚逐渐激动至激烈的语气,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他万万没想到外界尊崇为陆地神仙的至高,居然如此贬低自身。同时对于自己居然和洛天都一起,被视为至高之上道路的希望,心跳加速,手脚发汗。
突然,他想起什么,急忙追问:
“你,还有你的那些老朋友,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玄虚终于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笑意却让叶繁星不寒而栗:
“你认为,作为一个穿越者,在这世界能安安稳稳生存到魂小子来,才突发各种事情吗?”
“在你眼睛看到的世界之外,在孟家大院的高墙之外,血腥和风波从没停歇。”
“直到魂小子找到明竹和你,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洛匹夫的相遇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没有哪位至高,愿意面对魂小子的临死反扑,所以才消停,只是默默旁观着进展。”
叶繁星艰难地扯起一缕微笑,很是难看:
“所以在我和洛天都前辈完成至高之上道路的探索前,至高都是我的护身符。我完全可以横着走?”
玄虚表情危险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你可以试试,只是贫道提醒你,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早已标注好了价格,你需要好好确认,自己是否给得起,那份价码。”
叶繁星深吸口气,态度变得很是恭敬,语气也庄重起来:
“繁星还有一事相托,烦请掌门以至高之威,指导小子。”
玄虚瘦小的身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可以。不过,你做好准备了吗?向至高举起叛逆之剑!”
“铛!”
徐洛魂左拳外狮子印稳如磐石般,格挡住玄虚的木剑,仅仅在接触的一瞬间,外狮子印崩解,木剑的攻势也被阻止,但是徐洛魂的右手,还有握着的誓约,已经即将吞噬到傲立空中,毫无防备的玄虚。
“咔!”
一只干瘦如鸡爪的手,闪现到誓约的剑身上,一抓,宛如压住孙猴子的五指山,让誓约在其手上无法存进,不得动弹。玄虚,用同样左挡右攻的方式,回敬了徐洛魂的攻击,而且更显轻松自如,更加云淡风轻。
“魂小子,我承认,十余年前天都城内的你,有资格与我一战,谁胜谁负不好说。但是,现在的你,被那个可笑又可悲的不杀誓约束缚,没有资格在我面前,举起你的剑!”
掌劲一吐,一股庞然不可抵御之力陡然爆发,誓约浑身颤抖,似乎拼命挣扎,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被震荡开来,短时间失去了主人的支持。
玄虚乘此机会,欺身向前,直接埋入徐洛魂空门大开的怀中,左掌化拳,一口气轰出了携带莫大威力的三拳,拳拳到肉,发出沉闷的爆裂声,激起了徐洛魂体表层层音波,一瞬间,徐洛魂上半身的殷红马甲,黑丝短装和白色长袍,层层爆开,在空中撕裂粉碎。
徐洛魂半身赤裸,挂着几缕破布残片,被巨大的力道直接推飞出去,沿着峰顶的台阶,咕噜咕噜滚动往下掉落,沿途血迹斑斑,都是过程中,从口中洒落。显见这一下,徐洛魂输得很惨。
“你还是叫出血影来,或者那个天赋异禀的另一个你,不能通过不死印法改写现实的你,在我等至高面前,就是这般脆弱。”
“你师父洛匹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这样子讲的。”
“至高之下,皆为蝼蚁!”
“呵呵,是啊,师傅他确实说过。不过掌门,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我,也是一位至高哦,而且,是有史以来,杀死至高数量最多的至高!”
玄虚眯着眼,看着重新爬上峰顶的徐洛魂。他的身子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上身大半赤裸,胸口处三个青幽乌黑的拳印深深刻入肌肤,沉声说:
“我认可你的过去战绩,但是现在的你,失去了魂魄,没有这样的力量!”
徐洛魂脸上泛起开心的笑容,就像小时候得到师傅应允,受教新剑术一样:
“所以,我现在要找回我的魂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一位至高不停喂招,又打不死自己更好的磨砺自身方式吗?”
玄虚的额头青筋直跳,这是把自己当做工具人了哇。牙齿缝间透露出丝丝杀气:
“魂小子,你在找死!”
回应他的,是徐洛魂鬼魅出现身前,一口气同时刺出的七十二剑,喜怒哀惧四全,如铁网般封锁了玄虚上下左右四周的空间。
正是洛天都招牌剑技,四情剑。
血影最擅长惧之剑,所到之处,无不坠入恐怖地狱,不得超生。
真实最擅长怒之剑,凭借一张可与叶繁星一战的嘴,让对手都在气势最盛,心火最旺之时,送上败北的绝望。
徐洛魂呢,作为嫡传,没什么特别擅长,但也因此,可以自由组合,发挥四情之力,最像他的师傅,比如现在。
玄虚只觉心中一空,居然想起了回到了七十年前,自家师傅在那个总是摆着各种奇妙帅气姿势的上上代掌门逼迫下,不情不愿收自己为徒的场景,嘴边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微笑,那时的光阴,喜不自胜。
转瞬间,就是一个清隽俊秀道人,不顾自己的劝解和威胁,铁了心跟着一个野女人跑掉,留下暗自垂泪的师妹,和失去人生托付的师尊,怒火攻心。
马上又是一个八岁小女孩儿,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交回自己那得意弟子临终的绝笔书。当时,翻阅字字泣血的自己,是怎样的悲痛莫名。
接着,就是一个巨型大汉在自己面前,拿着剑,打着哈欠,身后万剑齐鸣,寒光连成一片,自己的身体被一万个眼睛锁定,寒毛倒立,心胆俱丧,然后就是世间最大恐怖的降临。
“啊!”
一声喜怒哀惧四全的叫声,从玄虚口中不自控发出,震荡周边空气,掀起层层音波,刚好撞上七十二剑,层层抵消,但最终,还是有一剑,勉力穿过层层阻碍,打掉了玄虚的道士巾,已然全白的长发,在云海中飘扬,指向空中停止运转的太极图。
徐洛魂收剑行礼,一语不发,但要说的话,尽在刚才一剑。
还有什么比我打了你的脸,再恭恭敬敬等你训话,更伤自尊的呢?
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次。
前辈,我已经举起了我的剑,向至高举起叛逆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