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迷魂

第八十五章 无形的战场

    孟家大院,新世界酒馆。

    即便狂风已被高高的院墙挡在外面,还是有少许调皮,绕过阻碍,吹起右边水塘的道道涟漪,吹得满塘藕花莲叶娉娉婷婷,摇曳不休。

    可惜孟家所有人,没有关注酒馆外美景的余暇,都被走进新世界的孙先生吸引住了目光。

    干细娥是对当前时代的开创者充满了尊敬和好奇,而叶繁星则是穿越者遇见历史名人的激动。

    这是他遇到的最高级别历史名人,在这个时代,只有那位图书管理员、光头校长、还有上海的那位先生可以比拟。

    当然,如果扩大到世界范围,那就还有M国的未来轮椅总统,Y国的某位大烟枪爵士,E国的导师和慈父,以及奥地利某位落榜的艺术生。

    叶繁星有了上一次遇上老钱,激动到昏迷过去的经验,这次表现冷静了不少,知道现在是姐姐孟玥发挥的舞台,故而只是静静地关注着孙先生,想着等会是否要个签名,还有姐姐话中,可以索取的好处。

    孟玥保持着一家之主的风范,以手示意孙先生在自己这桌上落座。

    孙先生来到方桌旁,并没有马上就座,而是极为有涵养地对在场三人微笑示意,即便有两位明显是小孩子,其中一位还蒙着脸,不敢见人样子,也依然展露了自己温和的友善,没有半点惊异和不悦。

    初步礼貌地释放善意后,孙先生按照孟玥的指引,坐在了方桌的最后一个位置,与孟玥对立。

    此时,他才微笑着回应孟玥之前的问题:

    “孙某对叶小友受到的袭击深表抱歉,虽然无心他只是恶作剧发作,并无坏心,但总归是我们这边犯有过错,所以叶小友和孟家主但有所需,如孙某可以办到,定当竭尽全力。”

    “无心?”

    叶繁星重复了这个袭击自己怪人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他就看到了孟玥转过来的眼神,微微一愣,就明白是姐姐将提好处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他没有考虑,直接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就请孙先生给我签个名吧,另外今天的袭击,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找回来,还请孙先生不要阻拦。”

    虽然声音因为肿胀的脸部,有些含糊,再加上脸上厚重黑布的阻挡,失真的厉害,但是孙先生还是听清了两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要求。

    他眼里带着真诚,看向出声的叶繁星:

    “说实话,这两个要求,比孙某预想的简单不少,其实不足以弥补我们这边的歉意。要不,叶小友再考虑考虑?”

    这话,令在场的孟家三人都是心中一折。一位高高在上的政治人物,平易近人已是难得,在这样的人情往来中,还能替对方考虑,主动要求加价的胸襟和气度,难怪能够率领一群乌合之众,推翻清廷,创立民国时代。

    叶繁星心中暗暗赞叹过后,突然顽皮心起,想起后世一个经典,特别符合现在的场景,遂清了清嗓子,特别加重了语气,以高亢激昂地语调宣布:

    “我需要的就是这个,不会再变了。因为,我忍到现在,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对方,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酒馆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

    干细娥是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叶繁星,而孟玥则是手扶着额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脚下还狠狠用力踢击叶繁星的小腿,宣泄自己的不满和生气。

    而孙先生,也保持不住自己儒雅随和的书卷气质,两眼睁大,嘴巴微张,一脸惊诧的表情,看着叶繁星。

    不久,回过神来的孙先生,恢复了温和儒雅,微笑着说出了震裂叶繁星三观的话:

    “叶小友难道还没有学习过《穿越者收容保护手册》的第三条,被收容的穿越者禁止在未被允许的情况下,向他人传递时空情报?”

    “刚才叶小友所说的话,应该是四十年后,南方小岛上经典电影中的台词吧?我记得应该是一个叫小马哥的角色说的,倒也挺符合小友的状况和心声。”

    “虽然孙某自信嘴巴还是比较严实,不过这番话泄露了小友的穿越者身份和时空情报,可能会有些风险存在,还请以后小友多加注意。”

    叶繁星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一位青史留名的政治人物,居然说出了《穿越者收容保护手册》的内容,还精准无误地说出了四十年后的经典电影和角色。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时空,被各大穿越者剧透得厉害,但如此重要历史人物,亲口说出穿越时空的话,还是让叶繁星震撼不已。

    他转而一想,也对,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穿越者的协助,辛亥革命也估计很难成功,孙先生也根本活不到现在。有可能在还是婴儿时期,就被谋杀了,一如老徐多次举例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

    然后,叶繁星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了看孙先生,还是决定开口询问,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孙先生,你知道下个月的12日会发生什么吗?”

    这话一出口,孟玥低头轻叹一声,放弃了踹小老虎屁股的打算。

    他问得很隐晦,但是孙先生显然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但依然温和,微笑着回复:

    “当然,在大部分的历史时空中,我都是在那天,因为肝癌在天都城去世的。”

    见孙先生平静坦然地说着自己的死期和死讯,叶繁星陡然生出了难过的情绪,眼睁睁看着一代英杰,走向自己的末路,总是让人心生悲戚。

    虽然并不介怀,但孙先生明显也不想在自己的死亡上继续深入,他再次向叶繁星确认:

    “叶小友,你再考虑考虑要求吧,孙某不才,力有不逮,但还是能帮着解决一些事情的。”

    虽然谦和,但是民国大佬的气派,不经意间,显露无疑。

    叶繁星从刚才难过的莫名情绪中抽离出来,摇摇头,坚持道:

    “不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这就是我的需求了。”

    “既然小友坚持,孙某人也就却之不恭了,请稍等。”

    孙先生不再劝说,从上衣中山装的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巧玲珑的笔记和一只精致的钢笔,翻开,流畅书写下了一些话语。通过笔记的巧妙机关,完整取下页纸后,双手递送到叶繁星面前。

    “字迹粗粝,纸张简薄,唯有对小友的一番心意,还请收下。”

    叶繁星同样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笔歌墨舞,庄重敦笃,写着一行字:

    “心里种花,荒芜人生才会花开。即便最开始的花,是用鲜血和痛苦浇灌,可请你相信,终有一天,你所走过的路,沿途繁花盛开。”

    下面是署名,孙先生并没有留下各种笔名和化名,而是直接用了自己的本名,可见其诚心。

    厚重的黑布下,叶繁星抿紧了自己的嘴唇,孙先生的寄语赠言,让他的内心百感交集,想说什么,可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孙先生看出了他的窘迫,开了个小玩笑以作解围:

    “至于你去找无心的麻烦,我是举双手赞成的,最好弄得他好久不敢见人,再也摆弄不了恶作剧,这样我也可以安心睡个好觉,而不用担心早上起来,脸上被画了不少小动物。”

    “噗嗤!”

    两声来自干细娥和孟玥的笑声,给四人会谈的方桌上增添了轻松和活力,两女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想起了青城山的长牌游戏惩罚,因而才不约而同的失笑出声。

    被笑声惊醒的叶繁星收起了纷乱的心绪,郑重向孙先生点头表示感谢,收起了珍贵的寄语签名。

    孟玥见状,也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借着刚才友善欢快的气氛,直接问:

    “不知孙先生千里迢迢,隐秘来到蜀地,还直接到孟家来,有何要事?”

    也幸亏前面的气氛铺垫不错,孟玥才能如此自然地单刀直入询问,否则面对民国之父,如此直白,多少有些无礼。

    要知道孙先生目前公开的行程可是在广州,准备即日奔赴天都城,参与3月的南北和谈。

    如果此时孙先生的行程被公开,且不说北方那边会不会动歪心思,行阴司暗杀之事。单是孙先生自己无论如何向公众解释隐秘行程的原因,都会引发外界无尽猜想和政坛风波。

    如果不是有重大原因,断不会如此行事。

    孙先生见提及了正事,也收起了微笑,虽然依然和善平易,但也多了几分庄严和郑重:

    “孙某来此,实为找孟家主和小徐兄弟,分别求肯两件事。”

    叶繁星精神一振,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

    孟玥面色如常,似乎对于孙先生的来意早有预料,不咸不淡,不疾不徐地接话:

    “愿闻其详!”

    孙先生左右分别看了叶繁星和干细娥一眼,知道孟玥并没有回避这两人,就表示可以信任,也就开门见山:

    “孙某知道孟家主在红色组织中很有影响力,因此也就诚恳拜托孟家主可以说服组织,加入孙某的GMD,一起为民主革命的胜利而努力。”

    叶繁星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孙先生会如此看重自己的姐姐,也没想到孟玥在红色组织中究竟有多高的地位和权力,才能让GMD的创始人不远万里亲身请托。

    而一边的干细娥则是瞬间绷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孙先生,眼神中依然充满尊敬,但也多了几分对待客人的疏离。

    毕竟,她算是红色组织的预备成员。

    孟玥轻笑起来,娇小的身躯,却散发着不亚于孙先生的气势,这不是简单的请客吃饭和朋友寒暄,而是两个组织,两种思想的正面交流,孟玥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弱于对手。

    “如今,我所属的组织,不正是在孙先生的统领下,与GMD开展紧密合作,为促进南北和谈,乃至民主革命的胜利而努力奋斗吗?”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的那位先生还是孙先生军校里的政治部主任,在你的政府中也挂了职,身居高位。”

    “孙先生,都已经如此了,何来我们还要加入一说?”

    此话一出,原本和善欢乐的氛围登时一空。

    这里,已经是无形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