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有徒代雪
随着叶繁星的语音,家乡清亮的刃身上,恍如无底洞一般,疯狂吸纳着第三发天谴雷霆,散发出金色的高贵光芒。
然后,家乡向前一刺,方向正是庆云。
“吼!”
被吸纳的天谴雷霆,化作一头头角峥嵘,宝相威严的五爪金龙,伴着一声清亮龙吟,朝着庆云扑去,沿途还在不断吸纳庆云的至高之力,壮大己身。
风在旁边伴生,云在身上装点,雷霆欢呼着簇拥前进,待至一个呼吸后,到了庆云近前,已然是一条宽有城门大小的磅礴巨龙。
天上的阴云翻涌成浪,东直门边的护城河奔腾不休,似乎在高声歌颂着,应和着,迎接着天地共主的降临。
庆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至高之力,会被人吸纳反攻己身,而且威力是呈倍数增加,加上事发突然,两人又相距不过六七步距离,想要躲闪,身体却一阵酸软疼痛,动弹不得。
巨龙咆哮着,结结实实轰在了自己的原主人身上,瞬间烧毁了所有衣物,并在体表灼烤,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将庆云白皙肌肤,碳化成灰。
“啊!!!”
庆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嘎然而止,竟是没了声音。
三息过后,巨龙渐渐消散,留下一个冒着黑烟,全身几乎碳化的赤条条佝偻身影,“扑通”一声倒地,再无反应。
叶繁星的所有精力和气息,被神来天降的雷返,榨取的一干二净。随着招式结束,叶繁星两条赤裸裸的小短白腿儿一软,整个人四面八叉的倒在东直门湿滑的地面上,任由小兄弟骄傲向天,人却同庆云一样站不起来了。
他看着天上渐渐消散的阴云,享受着开始安静下来的微风,嘴角艰难拉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老贾、老方、还有贾周氏,我赢了!”
“我做到了,对你们的承诺。”
恍惚间,叶繁星看见了那三人的身影,在苍穹之上,含笑对他微微点头,似肯定,似欣慰。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融于大地,归于幽冥。
这场提前开始的决斗,第四回合,爱新觉罗·庆云,被叶繁星以不死印法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至高之力成倍反击,倒地不起。
胜者,叶繁星!
闭着眼睛一直戒备的徐洛魂,此时睁开眼睛,走到仰面朝天的叶繁星身前,神色十分奇怪的问道:
“你刚才那招是?”
叶繁星看着徐洛魂的表情,知道他在奇怪什么,苦笑道:
“我不知道。”
是的,叶繁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学过不死印法,可是他的气劲却能控制和侵染,展现出不死印法的各种神奇。
他更不知道刚才涌上心头的那招雷返,究竟是如何修炼得成,如何运转使用的,只是自然而然在那个关键的生死时刻用出来,仿佛本来就会一般。
徐洛魂知道叶繁星是真不知道,也就不纠缠这个问题,留待以后,转而说起了另一个问题:
“庆云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也许是你借用他的至高之力原因,只伤到了他的体表,并不致死。”
说到这里,徐洛魂脑海中闪过了快四十年前,一个白皙的富贵人家稚童,怯生生递给自己一块蜜饯,口中脆生生喊道:
“师兄,吃糖。”
徐洛魂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块蜜饯,很甜。
他有些踌躇,有些艰难地开口询问:
“你,要补刀吗?”
叶繁星呼吸停止了半息,才缓缓恢复正常,平静的回答道:
“我刚才看见了老贾三人。我说,我赢了,他们对我笑了,所以,就这样吧。”
“我不吝杀人,但是对于已经昏迷失去抵抗能力的敌人,我没有下手的兴趣。如果以后找我报复,我接着就是。”
叶繁星顿了一顿,调匀一下呼吸,微笑着反问:
“而且,老徐你会帮我的,对吧?”
“师傅。”
最后一句师傅,既带着开玩笑的调侃,也有着几分认真。
徐洛魂展颜一笑,正待开口,突然脸色大变!
一道冰冷中带着戏谑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中,竟是以至高之力,在战场之外不知多少距离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再出声加入:
“啊呀,啊呀,真是难看哈。”
“师叔好歹也是堂堂至高,居然这么没用,输给还没有踏足至高的小鬼,没用至极。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成为青龙会会长,皇室族长,下一位帝王,难怪从小就被师傅你一直吊打。”
“抱歉,小鬼头,我这个做大师兄的,还没有认可你哈,想拜师,先活下来吧!”
“开炮!”
地面一阵震颤,护城河对面的天边,飞来几道肉眼不可见的流火,天外飞星一般向着此处急速下坠。
徐洛魂来不及解释,蹲下身子,左手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叶繁星,使劲一甩,竟将他往护城河中丢去,口中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回!”
叶繁星只感觉一阵天天旋地转,然后就陷入一片朦胧涟漪中。
灰白的天空隔着层层波浪,渐渐变暗,周边的世界仿佛在远离自己,一点一点安静下来,直到一阵天崩地裂,毁灭性的橘红光亮,充斥了他的视线,世界在一瞬间就崩塌炸裂。
起起伏伏的水中陡然掀起无边狂涛,不可抵御的冲击波,在一瞬间就撼动了叶繁星的意识,让原本就虚弱无力的他,毫无招架之力地沉入茫茫黑暗之中。
张自忠路23号,前外交总长府邸。
庭院中的两颗槐树,枝丫上不见叶子,光秃秃为来年的枝繁叶茂,积蓄着营养和力量,而此时,只能在天都城酷烈的冬日寒风中,瑟瑟发抖。
孟玥和老钱在庭院中相对而坐,干细娥在稍后位置,静静调配药物,为后续的波谲云诡作着准备。
孟玥看着庭院中萧瑟的景象,多少有些意兴阑珊,懒洋洋提不起劲道:
“没想到,你竟然护着教员,来了天都城,还找了过来。要知道,这两个月的天都城,可不太平。”
之前曾在蜀地成都登场的老钱,闻言一阵精芒从眼中闪过:
“教员说了,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与其担心这担心那的,他更想与你们的雇主,见上最后一面,就这个国家的未来,交流意见。”
孟玥回头,看了看庭院后的厢房。那里有两个男人,横跨近现代七十年的时光,在东方古国掀起惊涛骇浪,让巨龙苏醒。
可惜,他们的时代上下错开,更可惜的是,两人的理念和思想,大方向契合的同时,又在细分处存在立场上的矛盾,难以调和。
孟玥转头回来,想着里面的交流会谈,会对后续时局造成的各种影响,轻叹一口气:
“时代浪潮下,总有人前赴后继,殚心竭虑,这是国家和民族的幸事,也是他们各自的不幸。”
老钱听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还有那一丝唏嘘。
他也看了看厢房,岔开了这个话题:
“大小姐,没想到你们的雇主玩了这么一出妙计。假作被识破身份,仓皇隐藏,让薛无心和老徐他们外出活动,吸引视线和火力,而正主则悄悄返回这里,隐秘联系各方,偷偷布局。”
“这位雇主虽然平易温和,但是城府和手腕,当真不弱,难怪能带领少数精干,掀翻两千年帝制。”
孟玥听后,则是脸色肃穆:
“所以,通过他的经验教训,我们要深刻认识到,要想实现我们的理想,就不要依靠什么手段、权谋等捷径,必须放下一切幻想,发动最广泛的群众力量,而不是依靠一两个所谓精英,打倒敌人即可。”
“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目标,而是一种秩序,一种思想。”
老钱闻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两人就这一问题,开始交流探讨,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别有力量。
干细娥在旁边静静听着,努力攫取着里面每一分精华,浇灌着自己的思想之花,等着哪一天茁壮发芽。
厢房内,高屋建瓴,庭院内,纲领细则。
两颗槐树,待到春暖时,两处开花。
东直门护城河对岸,上游不知多少距离外的一处荒地。
这里布置着五门粗大火炮,狰狞杀机内敛在宽厚坚硬的炮管里,只有黑黝黝的洞口散发着青烟,代表了刚才这五门火炮,发出了怎样惊天动地,摧枯拉朽的攻击。
除了火炮外,还有几十号人围在荒地上,很是热闹。
一大群人在手忙脚乱地给火炮冷却降温,另有一些人,身着制式军装,手拿纸笔,写写画画,不时交流一二,或点头或摇头,似乎在评估什么。
荒地边缘的护城河岸边,一位年轻人看着脚下的流水怔怔出神。
他年约二十几许,皮肤光滑细嫩,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只是一头醒目的白色短发,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甚是扎眼。
他身高1米75左右,四肢发达,魁梧健壮,在当前时代算是高壮体型。上身一件白色长袍,外罩黑色短装,还笼着一件红色短袖马褂,下身一件黑色麻裤,很有色差层次感。而高高鼓起的肌肉,撑起了整套衣装,充满力量感。
除此之外,他提着一柄弧度较大,整体雪白的东洋刀,刀柄处挂绳孔系着一串干红暗淡的伞绳,像已经干涸的血液,凝固在白雪寒梅上,渗透着岁月的哀叹。
一位军官模样的中年人走到年轻人身边,很是恭敬:
“顾先生,我们非常满意刚才的试射,各项数据都达到了指标。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什么时候能够交货?”
年轻人依然凝视着河水,口中答非所问:
“组织人手,拿出武器,戒备!”
军官明显愣了,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啊???”
年轻人不耐烦地催促:
“快!他要来了。”
军官下意识地多嘴问了一句:
“谁?”
可他没有等到答案,因为在背后,鬼魅一般出现了徐洛魂的身影,誓约轻轻一闪,一股巨力直接将他带入了黑暗之中。
军官模样的中年人,连声音都没有哼出一声就软软倒地,虽然轻微,但是所引起的声响,惊动了荒地上所有人。
见到有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军官被袭击倒在地上,全都慌乱起来。有人四处逃窜,有人就地卧倒,有人大呼小叫,有人抽出武器戒备,一时间,吵吵闹闹宛如菜市场。
年轻人陡然一声暴喝,其声如雷,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都给我闭嘴!”
“乖乖在一号营地等着我和你们长官回来,不准离开。”
“妄动者,杀!”
最后一个“杀”字,冰寒入骨,杀气盈天。
其声音,正是之前插入徐洛魂和叶繁星对话的声音,这位年轻人,俨然便是庆云隐藏起来的至高!
在场所有人都齐齐打一个寒颤,不敢违背命令,忙不迭离开这处荒地,将空间留了出来,无人敢有意见,显见年轻人极有地位和威势。
没过一会儿,河岸边清清静静,只有五门火炮还在冒着青烟,护城河静静流淌,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徐洛魂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久久不动,仿佛透过眼前之人,贪恋着其背后美好的时光。
年轻人同样打量着徐洛魂,只见他浑身浸水,湿哒哒地往下滴着,很是狼狈,显见是一路游淌着护城河而来。
年轻人的目光,一一从徐洛魂的衣着容貌上扫过,尤其是在眉心的剑痕上,驻足停留很久,而当看到头上那明显女儿家物事的英雄巾时,噗嗤一笑:
“快十年没见,师傅,你换装的好奇怪,是那位孟家大小姐给你装扮的吗?”
徐洛魂答非所问,眼神中的黯然怎么也藏不住:
“你的这身衣着,依然是雪缘缝制的衣物样式。所以,你还放不下吗?”
年轻人的眉角明显抽动,眼角的青筋暴起,似乎有什么洪荒巨兽要从其眼睛肿挣脱出来:
“当然,从那一天起,我顾代雪,就立誓一定要杀掉你,祭奠我的姐姐,还有我未出生的侄儿!”
“这就是我唯一存在的意义,我的好师傅,还有好姐夫!”
天都城的风,在冬日的河岸边,很冷很冷,一如徐洛魂此刻的心。